言罢聂小倩惊恐不已,道,“想姥姥法力高强,在浙江一地素有名望。
依相公所言,燕公子梦中重创姥姥后多有不屑,想必有超乎常理之身手。
相公,可否将剑袋取来,与诸位贵客一看?”
宁采臣闻言一愣,道:“因娘子惧怕,我早将剑袋另置他所。”
只见聂小倩温婉一笑,道:“妾身受相公生气已久,已不再惧怕,相公不妨将剑袋取来与诸位贵客一见。”
我正欲开口称不必,却见宁采臣应声而起,抱拳道声告辞,便自往别处去了。
不一时,见宁采臣提一袋破革囊归来,聂小倩登时花容失色,面色惨白道:“此乃剑仙所盛人头之物,如今凋敝至此,不知已杀多少鬼魅!
小女今日相视,却仍感毛骨悚然。”
王特使闻言,忙拱手道:“聂姑娘不必勉强。
我等既得一见,还请宁进士将此物归位。”
宁采臣点头称是,遂又将革囊提去,俄而复归桌旁落座,道:“待我将飞剑看个分明,燕兄复与飞剑收拢,我二人便深深睡去。
第二日一早,燕兄喊我共赴舍外相视,只见窗外破碎石棂上血迹点点,直通寺北。
其血发紫色,腥臭难闻。
见此我思忖夜叉已除,自当是发掘小倩尸骨之机,便与燕兄托词,称有堂妹病逝,葬在此处。
燕兄闻言大惊,急道此处有强横恶鬼,恐我妹遭欺凌奴役,连与我道速将尸骨移往别所。
“我闻此言,借机请燕兄与我共往北郊发掘,燕兄当即一口应允。
待我二人寻得锹镐行至北郊,我见四下荒坟累累,果有一棵白杨。
我见其上亦有乌鸦巢,遂与燕兄二人在树下祭奠一番,便就地发掘,寻出小倩尸骨。
“燕兄见此,道我不应耽搁,当尽速将小倩复葬。
我见此,遂忙将行囊收拾妥当,又与燕兄二人饱餐一顿告别。
临行时,燕兄与我方才那袋革囊,道:‘此为剑袋,珍藏可驱离妖邪。
’我见燕兄情义殷渥,不禁含泪道:‘燕兄,不如收我为徒,一同浪迹天涯如何?’燕兄闻言却苦笑摇头,道:‘足下刚直信义,可以为此;只是宁兄生为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罢!
’我听此,亦不再强求,遂与燕兄挥泪而别,租赁轻舟返归衢州住所,将小倩尸骨葬在书斋之外。”
话音刚落,只听聂小倩道:“相公,可曾记得下葬时的祝词么?”
见宁采臣一时语塞,聂小倩自道:“‘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陵子雄鬼。
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
’相公,哪怕仅有此番祝词,妾身有幸相随,亦不悔也。”
宁采臣闻言微笑相视:“承蒙娘子不弃,彼时萱堂与娘子多有疑惧,苦娘子在外露宿数月,实是惭愧。”
聂小倩摇头道:“彼时嫂嫂病卧不起,苦了家母日夜独自操劳,妾身可做奴婢以报相公大恩,绝无丝毫悔怨。”
正此时,蒲先生眼中忽电光一闪,问道:“请容在下失礼,敢问宁进士亡妻,生前所患何疾?”
不想宁采臣闻言登时浑身颤抖,咬牙道:“此事……此事在下不甚了然。”
见宁采臣异常之举,我不禁瞩目相视。
想来宁采臣方才言语中,似有无穷怨怒一般。
聂小倩见此,忙搭话道:“嫂嫂身患不明重病,卧床已久。
相公苦心为嫂嫂奔走累年以寻良方,却苦于无药可医……”
不料话半,只听宁采臣叹道:“小倩,还请不提此事。”
聂小倩忙缄了口,而宁采臣与我等拱手道:“亡妻身染不白之疾,惨遭折磨数年之久。
我却只得泪眼相识,无计可施,实是心有所愧。
此间还望诸位贵客休要再提此事,且还泉下亡妻一份安宁。”
我闻此言却灵机一动,想聂小倩正乃阴鬼,岂不可代宁采臣探听亡妻消息?但想宁采臣已出此言,自然不好再加追问,也便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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