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未至,太上皇的病情便急转直下,太医轮流守在仁寿宫,朱正熙也去看了几次,但因国事繁重,皆来去匆匆。
这日夜里,刘德喜特意到乾清宫请朱正熙,说太上皇要话要跟他讲。
朱正熙听太医院院正说,太上皇大行,大概就是这几日,怕是父皇有遗言要交代,也顾不上政事,跟着刘德喜到了仁寿宫。
仁寿宫在夜晚十分安静,只有风吹动庭前的老槐树,树叶的沙沙声响。
太上皇如今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秽物经常弄脏床,所以仁寿宫的暖阁里有一股怪味。
朱正熙进来时就皱了眉头,看到徐邝也在,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跟徐邝在朝堂之上,政见多有不和,本来关系就紧张。
徐邝甚至为了李青山调任的事情,求到徐太后那边去。
徐太后来劝皇帝时,也与皇帝发生了口角,几日没有说话。
朱正熙现在可谓看到徐家的人就头疼。
门外太医端了汤药进来,朱正熙道:“朕来吧。”
太上皇喝药时因嘴巴闭不紧,药汁多数都淌了下来,朱正熙又给他仔细擦拭。
于太上皇而言,现在死了反而是种解脱,比这样屈辱地活着强。
太上皇看着曾经顽劣的儿子,近来稳重了不少,眉间隐藏着威势。
他欣慰之余,又难免担心。
他听徐邝说朱正熙不知当年旧事,亲近朱翊深,大有重用之势。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急在心头,却苦于不能言语。
他不能将那个秘密带到地下去。
他看向刘德喜,眼睛一直盯着多宝阁上的一个地方。
刘德喜会意,去拿了一个锦盒过来:“您是要拿这个吗?”
太上皇闭了下眼睛,表示肯定。
刘德喜便将那个锦盒呈给朱正熙。
朱正熙迟疑地打开,里面是一道有些旧的诏书。
他慢慢展开,看到诏书上的内容,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当年父皇在皇爷爷的梓宫前,要大太监刘瑛念的遗诏。
“父皇给儿臣看这道圣旨,有何用意?”
朱正熙问道。
暖阁里安静了一会儿,此时只有四人,灯台上的火焰被夜风吹得晃动,连带墙上的四道影子也晃了晃。
徐邝说道:“皇上再仔细看看这道诏书。”
“这,这并不是皇爷爷的笔迹。”
朱正熙握着诏书的手已经有点发抖。
若是按照父皇当初登基时的说法,诏书是皇爷爷早就立下的,那么这么重要的诏书,应该是他亲手所写的才对。
可是他记得皇爷爷的字,非常平正的楷书,与这个匆忙写诏书的人完全不同。
而且这诏书上的字迹,还隐有几分熟悉。
“父皇,是您写的!”
朱正熙几乎难以抑制地叫出来,这字体虽然刻意改变了笔锋,但一些书写习惯还是容易辨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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