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楼之所以如此令人趋之若鹜,是因为这座建筑的内部像极了宫里的麟德殿,无数人慕名瞻仰,加上许多文人雅士出没,夜夜笙歌,便逐渐成了名声大噪的聚所。
在楼上围栏往下一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下面的热闹场景,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着中间的看台,潘志晰站在中间,喝得酩酊大醉,一手携酒,一手持笔,画得是一幅仙鹤图。
落了笔,一众人都在议论,身边的舞姬笑道:“五爷,您怎么忘了给鹤添上眼睛?”
潘志晰歪歪斜斜地站不稳,又有几个姑娘们过去拥着他,他索性靠在人身上,仰头迷醉笑道:“我就是故意没画。”
不待众人发问,他道:“这鹤的仙气啊,一旦画上眼睛,那就没了……”
底下响起一阵笑声,潘志晰也不在意,挥挥袖子,“寻常人十之八九画而无神,除非是薛嗣通再世,当可形神兼具……”
人群里有看客道:“潘五爷你也不成?”
潘志晰听到了,朝那片人群转过身,“不成,你们谁人能给鹤画上眼睛?我重重有赏……”
身边的舞姬立刻道:“我来添目,就是不知道五爷是何赏赐呀?”
潘志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奔着赏赐来的吧,可别毁了我的画。”
众女莺莺燕燕笑成一片。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潘公子,不妨让在下一试?”
那声音实在年轻,潘志晰生出几分轻视的笑意,拥抱着舞姬回过身,先打了一个酒嗝,“你?”
走上台阶来的少年穿着一袭天青布衣,头戴帷帽,看不清面目,身姿宛若雨后青竹般清雅淡然,往那里一站,仿佛后方的花天锦地烟消云散。
大堂里渐渐安静了不少。
潘志晰骨子里带着潘家人的傲慢,他打量一圈少年,也没问姓名,也没叫他摘下帷帽,道:“可以让你一试,但你若是点睛不成,就罚你把自己的眼珠子嵌在画上,如何?敢否?”
大堂众人一听他的话都是一惊,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叫嚷着让少年应下。
叶知昀不负众望,微微颔首,走到画架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提起笔。
旁边的潘志晰道:“慢着,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少年道:“在下明白。”
潘志晰眼里的醉意去了不少,他正色道:“这样吧,有赏有罚才算是一件美事,你若真能成,想要什么赏都可以提。”
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少年已经动作不停地持笔,在丹顶鹤的眼睛部位一点。
无数看客因为他的举动而惊讶连连,都觉得太过鲁莽草率,当少年退开一步时,那惊讶的声音如潮水般扩散开。
只见画上仙鹤明目启张,神.韵超然,不沾染一丝红尘之气,如同从纸中脱出,翩然展翅欲飞,弄影浮烟。
潘志晰止不住地惊讶,半晌,视线从画上移向叶知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一手丹青如此精湛,这一点睛仙鹤倒像是活了。”
叶知昀微微牵起嘴角:“公子谬赞。”
潘志晰吩咐舞姬把画收起来,对少年道:“我说话一言九鼎,讲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26章
少年轻声一笑,踱了几步,台下的人见他似乎在思考,纷纷议论他会向潘志泓讨要何种金银财宝。
潘家原本扎根在洛阳,这几年才逐渐迁移到长安,但生意却一点也没有耽搁,盐商、漕运在洛阳都由他们的人主张,族中弟子在朝为官更是方便,通行文书批下,就连塞外的货物生意独占鳌头,民间常常说天下财富三分之一都归姓潘的。
潘志晰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着,只听对方道:“我听说潘公子多半传出的都是山水画作,今日是从何而来的兴致画仙鹤?”
“乃是个朋友送了只鹤给我。”
潘志晰拍了拍手,二楼人群向两边分开,露出后面的昂首而踞丹顶鹤,吩咐道,“抱下来。”
舞姬将鹤抱到叶知昀面前,在众多视线下,少年轻轻摘下它一片雪白的羽毛,在指尖转了转,“就当这是潘公子给在下的赏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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