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此处,严清怡面上一红,仿佛看到林栝冷峻的脸上略带得意的笑容。
殿选过后,他是正七品的总旗,而百户是正六品官,管着两个总旗共一百一十二人。
短短半年,已经升了两级,难怪都说武官比文官晋升快。
可军功都是按着人头算的,信上轻飘飘地说他杀死数人,可当时情形还不知如何凶险呢?
严清怡定定神又往下看。
在营地,士兵们每十一人住一个营帐,林栝跟两位总旗并途中招募的军医同住。
过年时,营地里宰了两头猪十只鸡,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他换上了她先前缝的那件衣裳,先前稍有点长,现在已经合身了,大家都夸好看,问是谁做的?他说是尚未过门的未婚妻室。
可是宁夏那里尘土大,他不舍得穿,只穿了那一晚上又收起来了。
细细碎碎写了许多琐事,到末尾,却仍是半句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严清怡本是半羞半喜,读到最后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她怕洇了信纸,忙侧开头先将信叠好,才又无声地抽泣起来。
泪眼朦胧里,眼前好像又出现他的身影,北风呼啸的大清早,他穿件单薄的靛蓝色裋褐带着薛青昊去晨跑;夏日炽热的午后,他仍是那身靛蓝色裋褐,默默地站着街旁的树荫下。
他牵她的手,刚刚触及就着火般缩回,他笨拙地安慰她,由着她俯在他胸前哭泣。
往事一点一滴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相思便如这浓重的夜色,一点一滴地侵蚀了她,包围了她。
朝看天色暮看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哭过好一阵儿,严清怡慢慢收了泪,提笔给林栝写信。
跟他一样,也是细细碎碎地写,写她结识了好友,写她替锦绣阁做衣裳,写她在桃花会上把鱼汤泼在郭蓉头上。
却是略过了她在魏家落水,以及被云楚青用房中药算计之事。
她不想让林栝替她担心。
蝇头大的小楷,足足写了四页半才收笔。
信的末尾,写了个“严”
字。
此时,街上已经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
严清怡拭去泪,将信叠好仔细地塞进柳木箱子里,吹熄蜡烛上了床。
窗子留了条缝儿,春风从窗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不冷,只是微凉。
窗外一片静寂。
严清怡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胸前那只玉扳指仿似被火灼般,热热地熨贴在心窝处。
而想起林栝说舍不得穿那身衣裳,又觉得心酸。
来京都半年,她冬裳夏衫添置了好几件,每季都做新衣裳。
相比之下,林栝……冬季苦寒,他是不是仍旧只穿那件靛蓝色的裋褐?
无论如何,她现在手里有闲钱,一定要替林栝多做几件衣裳,顺道也给薛青昊与薛氏做两身。
严清怡思来想去,等到真正入睡,已经三更天。
第二天自然没能起得来,直到春兰进来叫她起床,严清怡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身子懒洋洋地倦怠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