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秦这丫头,以前是不是喜欢往织机木条的缝隙里,塞首饰什么的?天知道她这几年攒没攒私房钱……
说卖织机就卖织机。
可不能便宜卖了别的。
张柴氏赔笑:“容我再检查一下……也许有杂物在里头……”
王放察言观色,徐徐道:“黄金一两还不够买这里面所有的零零碎碎吗?阿婶,做人不可太贪。
你再动一下这机子,莫怪小生变卦。”
张柴氏哪敢跟他作对,赶紧鞠躬改口:“没,没有。
不变卦。”
张柴氏搂着儿子,恋恋不舍地目送他远去,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
罗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轻轻重复:“……十两金?”
十两黄金,对于一架普普通通的老旧斜织机来说,完全是天价。
王放就算再不谙世事,也不会平白做这个冤大头。
还是他“小到大攒的所有零花钱”
?
禁不住抬头看他,一肚子的问题。
舅母和阿弟还好吗?有没有被方家报复?可曾寻找过她?可曾想念过她?
但王放神色如常,当着明绣的面,只是点点头,然后朝她行了个礼。
“阿姑早点安歇。
孩儿告退。”
另一道缝隙里,掖着一截破碎的织锦护腕,是当年张大响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罗敷父亲仅存的一件遗物。
罗敷已经不记得阿父长什么样子了,更不记得这护腕从何而来。
梁木上挂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罗敷从小到大画过的绣样,厚掂掂一叠;外面的小抽屉里,盛着一团针线,几件簪钗,几十枚钱她的一半家当几乎都塞在这织机里了。
罗敷有点想不通,以舅母张柴氏的性格,卖织机之前,她怎么会想不到在里头掏一掏呢?
多半是因为王放开价慷慨。
这十两金,抹清了罗敷对舅母的最后一点点亏欠之情这笔钱虽然比不上方琼给的买身钱,但聘一个小户人家的女郎绰绰有余。
舅母拿在手里,估计会做梦笑醒吧。
罗敷心中盘算,有了这笔钱,舅母她们定然可以完全摆脱钱财上的困境,甚至搬家另起炉灶,搬出方琼方继的管辖范围。
自己再不必为他们担忧。
……
翌日清晨,罗敷来到织坊。
周氏、胖婶、还有几个平日里勤劳手巧的妇人,已经全都等着了。
过不多时,王放也来了。
带了几个身强力壮小伙子。
花楼高而沉重,只凭女子之力,怕是难以修造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