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柔声道:“阿妍莫要怕。”
手中已多了一枚银剪,闲闲地在蜡烛的光晕里剪了几刀。
他剪烛的手在橘色的辉芒里显得肤质柔软,正如他的声音。
剪刀在修长的指间灵巧地旋转着,而后一拂广袖,那仅有的三支烛火就倏地灭得一干二净。
月光冷冷地洒满室内。
卫清妍自知瞒不过,伏首恳求道:“臣妾逾越,请陛下责罚!
可陛下不能……”
王放的眼神如利刃,慢条斯理地在脚畔匍匐的人身上碾过去。
他不紧不慢道:
“不能什么?”
卫清妍下定决心,咬牙道:“陛下莫要忘了卫氏,清妍求陛下万勿宽赦有罪之人。”
王放忽地一笑,俯下身用剪刀抬起卫清妍如雕如琢的下巴,徐徐道:
“婕妤识得大体。
谁是有罪之人?”
卫清妍字字清晰:“端阳候。”
忽地只见一缕血丝从美人的下颔缓缓滴落。
卫清妍用尽全力堵住将脱出口的尖叫,抖着手摸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颊上瞬间血色全无。
王放微叹道:“婕妤又何必如此。
朕本以为你已经忘了,旧事重提,原是那些迂腐的老臣才不得已做的事。”
卫清妍双目含泪:“陛下能忘记么?”
她哽咽了两下,语声铮然:“陛下能忘记卫氏一百七十三口是怎么一夜之间全被灭杀的么!
当年端阳候作伪证保下宋家庶子、促成先帝错断的作为清妍绝不敢忘!”
王放只剩冷笑,道:“消息来得倒快。
不过朕无暇陪婕妤回忆往事,婕妤知道的不比朕少,但也绝不比朕多。
至于卫氏当年如何,婕妤当朕也被外逐出京了么!”
卫清妍不甘心道:“陛下……那是陛下的外祖家啊!
陛下的母妃——”
剪刀已然抵入皮肉三分,卫清妍心中发憷,铺天盖地的疲惫和委屈使她委顿在地。
她细细抽泣着,泪如泉涌,指缝里流出了刺目的红。
王放冷眼看着那滩血迹道:“你是卫家的庶女,朕保你一命又升你作个婕妤,已是做到极致。”
卫清妍拭了泪,摇首低笑道:“臣妾知道。”
王放的目光越过窗外平静的湖水,道:“望你真的知道。”
说罢,把银剪一撤,鲜血顿时沾满了刀柄和手指。
他绕过卫清妍走到榻前,掀开丝被,地上蜷缩的人眼睁睁看他在空中平举着手,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榻中央洁白的棉布上。
王放的指骨格外匀称,她的血在他光洁的指甲上红得妖艳,像在这秋夜里凌空绽开的一朵早梅。
卫清妍凄然合目,她知道他从今以后再不愿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