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一手端着一个清淡菜肴跑过来,舟车劳顿了一天半,人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饭便回了房间整理衣物。
罗敷向伙计要了热水上上下下地洗刷一遍,明绣深得她心,休息了一会儿就把房间里的灰尘弄得一干二净,收拾得像模像样,又下楼去问掌柜的哪里能找到向导带路进山。
她们没收二钱找零,客栈里的人都十分客气。
掌柜道:“随便跟个采药的山上就好。
山上的道观也会每隔几日叫人下来采买东西,看到对面那个米铺没有?算来明日就有道姑过去买米,女郎同她们交涉吧。
你们上山做什么去?”
明绣答听说有个远房亲戚入道观修行,今次正好经过禹县,就顺便过来探望。
掌柜笑道:“若是在观中,只怕女郎会扰了那位姨母清修呢。
谁不知青台山上尽是一心修道的女冠,向来与世隔绝的……”
突然又神秘兮兮地说:“山上还有许多孤坟,阴气重的很呢,采药的一般只在半山腰逛逛就下来了,听说晚上还有鬼火……唉唉,是某多嘴了,不过女郎家的还是别待太久。”
老掌柜好似怕人家打听得过多,转过头忙算账去了,明绣寒暄几句,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罗敷听。
“女郎,咱们要在上面过夜么?”
罗敷一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就有几分明白,道:“怎么可能,而且我明天不打算带你去的。
你的脚上岸的时候是不是崴了?装的还行么,我刚刚才看出来,你吃饭前居然还敢站着说那一大堆。”
明绣赶紧道:“只是有点儿罢了,女郎怎么能一个人上山去?女郎与那个长辈亲戚毕竟不熟,也不知她……”
罗敷道:“我过去是我自己的意愿,不关她的事。
箱子里有膏药,我看你伤的不太厉害,抹上之后躺床上别动了。
明日我不会一个人去道观的。”
也不知她未曾谋面的外祖母还在不在人世,荒郊野岭音信不通,纵是做过朝廷钦封的公主,几十年一过,家中一败,人命便和野地里的衰草一样危浅。
若是不在了,她拎两篮子祭品至旧时居所祭拜一下,也算全了冬至的习俗;若是还在……
罗敷手上开药箱的动作停了,心底蓦地涌起一股酸涩。
她抬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移到了西边的山峰后,宽阔江面静静地铺着一层彤红的余晖,柳叶似的渔船从山脚归来,停泊靠岸。
似乎是弹指的功夫,天就黑沉了下来。
*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纸,罗敷轻轻起身,洗漱过后拎包下楼。
侍女在外间睡得正熟,倒没了昨日信誓旦旦要跟她一起的气势。
小二起的很早,罗敷在一楼扫荡了一笼汤包,带着一篮东西溜去了米铺。
米铺在集市边缘,还不到卯正,县城的居民都陆陆续续从市场里提着菜和鸡鸭返回出口。
她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生怕自己看漏了。
等了约莫三刻钟,终于在嘈杂喧嚷的人堆里寻到了一袭青黑的道袍,再往上看,是一张中年女人淡漠平凡的脸,启唇和老板谈着价钱。
估计是道观里香火实在不旺,每次里头的人只买一些存在厨房里,也不雇人帮忙抬上去。
罗敷等她前脚扛着一大袋米离开店铺,后脚就紧紧跟上去。
目光绕过穿梭的县民,纷乱中似有个眼熟的高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