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了。”
苏桓说罢,掩口大咳起来,点点红色在帕子里触目惊心。
他一边咳一边笑,眼角笑出了泪,最后捂住眼睛,靠在花罩上。
“婆婆,她只比阿秦小三天。”
*
“婕妤在西行的马车里自尽了。”
樊七弯腰站在屏风后,额上冒出些许冷汗。
消息刚传来他就报进了沉香殿,今上正在歇息,可卫家人的事情马虎不得。
沉沉的帷幔被掀起一角,屋里仍是黑的,暗中却有双眼睛明若曜石。
只一瞬,今上便打回纱帘,压低嗓音从帐中吐出两个字:
“厚葬。”
仍要厚葬,不仅是为了将来给卫氏昭雪,还要践行从前的誓言吗?樊七应了声诺,又通报过时辰,悄悄退下。
——陆卫两家若有遗存血脉,只要安分守己,王放此生都不会再动。
可这次是他们不安分,怨不得他。
前些日子他确实去了城南,在涤尘观里走了一趟,卫清妍无意隐藏事实,一心求死。
六年前他让她入宫逃过灭门,现在将这条命收回来也不是难事,但彼时望着静室里卫喻的牌位,他忽然动了点幽微的心思。
是不是他杀戮太重,所以枕边人才频频出事?
他曾说过不会让她像自己的母亲或元皇后那样,她应该好好地做她喜欢的事情,治病救人,而不是如今这般,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
若卫清妍真的想死,他可以把她和卫氏族人葬在一起,若没这个胆子,到了僻远之地,任她自生自灭,他已经仁至义尽。
远远的鼓声响起了,今日的朝会不可缺,匈奴上了火漆的信每天雪片似的飞到案上,不久就要做出决定。
王放慢慢地把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攥的紧,一时半会还没法下榻。
他只得微叹口气,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拎过个枕头代替他的肩膀。
她的病没有加重的表现,白日里还能精神百倍地出宫看诊,他只希望那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罗敷在他身边一向睡得死沉,这时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眸子蓄着濛濛的露水。
……枕边人。
他看着就忍不住笑了,燃起烛火逗她:“今日礼部要在朝上责问我你的官职,你是想作为院判从官署被抬进宫,还是从户籍上杜撰的县城进洛阳?”
她愣愣地望了他片刻,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半天才含混不清道:“我再睡一会儿。”
他伸手过去试试她脸颊的热度,被挠了一爪子,含笑披衣下榻。
走出几步,罗敷方扬着下巴小声道:“官署吧,离你近些。”
他见她真信了,转身道:“你怎么会认为我舍得让你出寝殿?”
榻上的被子瞬间团成了个球。
夏季卯时的天空已泛白,昭元殿前文武百官陆续登上白玉阶。
齐宫的走廊穿梭着忙碌的侍女内监,走过一处花园,殿门遥遥在望。
耳畔听得风响,王放令樊七先行,面前多了个脸色怪异的卞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