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捋须,眼珠一转,笑问:“那么,王小公子送的那封信,到底……”
“是我写的!”
谯平突然生硬接话,“是我让……”
谯平还是思索半晌,多年以来他早过惯了清苦的生活,到头来也不认为过得不好,只是白水营里还有其他年轻人,他们的路还很长。
“夫人觉得如何?”
罗敷刚才根本没在听,哪里晓得他说的什么,开口就扯:
“公子是内行人,自然有道理。”
方琼低头晃晃盏内茶水,嘴角弯了弯,语气不变,随意道:“秦夫人好大面子。”
罗敷也是这么想的,惭愧之处归结于谯平比较好说话。
“方公子是否太高看我们了?阖境赖惠?”
方琼笑道:“秦夫人既有那么大的面子,还在乎方某一介商人么?”
罗敷道:“出个本金何必劳烦公子大驾?”
听起来又简单又可取,中间不知多出几重波折,光是剂量精审她就需要格外斟酌,阖境这个范围太大了,渐收也不知渐到几时。
本来是一个十分通俗易懂的扶持概念,不算天价的五百两循环充本,被他一阐述,连罗敷这类极端外行都听出不对。
她心想这方世子也不像是个没做过生意的,怎么一开口就让人不舒服呢,又联想到自古外戚多祸事,眼神就不自觉地多了份了然。
方琼终于露出一点无奈之色:“方某受人所托,刚才那番话也是原封不动地搬出来,秦夫人要问个彻底,在下定当奉陪。”
于是罗敷在椅子上被奉陪了两个时辰。
她出来时,日头已经偏向西边了。
她原先就对方氏没好感,这下的感触就复杂多了。
方琼有本事把一件陌生的事说成你很乐意、自认为有能力做到的事,而他本质上对此负的责任恐怕不比一根稻草重。
他说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罗敷一边鄙视他虚伪,一边听得兴致勃勃。
那个让方琼这么跟他们谈事情的人肯定更虚伪,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话。
曾高和方琼一同回的府,罗敷心虚地在方医师前面走进药局新漆的大门,她一答应完就惊觉被人引入了对方想要的途径。
她压根没指望属于方府的陈医师,方继年纪大了,多方考虑反而容易被忽悠,他那么一愣神的功夫,罗敷也就顺着他面上意思应承了。
其实她主要相信的是他的经验,他总是为所有人打算的。
罗敷在供着香火的大堂里忐忑转身,方继捋着白胡须微微一笑:
“秦夫人,你不必这般不安。
我也知晓那方公子并非什么善茬,但总归能帮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以后我们要仰仗夫人的地方比他还多呢。”
她默然良久,轻轻嗯了声,心头漫过一片久违的温暖。
第94章蜜糖
罗敷看着方老医师回到东厢,心想既然答应了,便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振一振药局名声。
管账的事她交给方继处理,她负责过目药材、督责制药,方琼还提出招新医师进来。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秦夫人看起来是个远庖厨的,定不忍敛褐夫之财。
方某以为术业有专攻,秦夫人只需当个楷模,作个桢干,不令人以为连京城的药局都无人罢了。
人手自是要加,二位自行商榷,至于近期的具体事务,舍下会及时派人告知。”
他语气轻的过分,罗敷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莫辞居里中饭又一次吃的有气无力。
方琼半点多余的话也没有,他与曾高走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沓。
罗敷和他同时出了门,方府低调的玻璃窗马车载了人就扬长而去。
罗敷沐浴过躺在自家床上,淡绿的窗纱透出直直的几道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