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刚想拖延时间,却猛然住口。
他叫她什么?郡主?
他刚才也是这么叫的?
罗敷的手指抠在门上,木屑落地,她避重就轻地冷笑道:
“我劝阁下尽快离开,今日上值军守满宫城八门,一会儿巡察宫禁的羽林卫过来,阁下就是插翅也难逃。”
刺客翻箱倒柜地搜起来,满不在乎道:“某能进来,羽林卫自然是对某无用的。
郡主若不在意我朝陛下的生死,某还真是失算。”
罗敷见他自顾自地找,抱着身子坐在歪斜的一摞书上,从里到外冷的像冰一样。
刺客徒劳地找了一阵,整齐的药库如同被洗劫了一遍,所有的生药柜子都被拉开,七排斗数十格长短不一地露了脑袋,散乱无章。
他扔掉一朵百年灵芝,烦躁道:“郡主可决定了?来了人某倒是不怕,只是连累郡主要遭殃了。”
罗敷一言不发,听了这话竟大步流星地开门走了出去。
刺客也不拦,肆无忌惮地翻找下一个药柜,仿佛预料到费了番力气把她请到这里的结果就是这样。
雨下得更大,几步之外都看不清,她找不见丢掉的伞,一路跌跌撞撞沿小路跑回值所,所用不到半盏茶。
三位医官在房中不知发生了什么,聊得正起兴,门倏地开了,狂风雨丝瞬间扑了一地。
院判白着一张脸站在雨里,衣上水迹淋漓,高声急切道:
“去一个人叫羽林卫过来,药库被人劫了,剩下的留在这不要出去!”
其中一个年轻医官慌忙站起来应她,抓着伞跑入大雨里,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她要是不报案,之后如被发现自己绝对百口莫辩,她去过药库,谁知道那医士有没有和同僚说!
至于找药材的匈奴暗卫不在意来守卫,她何必替他操心?
罗敷本想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却看到自己衣衫尽湿着实不雅,蓦地合上门在走廊上打了个喷嚏。
她顾不得换衣,隔着门喊了句让药库值班的医士来房里,就进屋褪下左腕的手链放在药箱中,用屋里储着的棉布草草擦了擦头发和脸,坐在桌后气势汹汹地等人来。
骗她去药库的医士在外头敲到第二十次门的时候,才听里面叫他入内。
医士不想院判能回来,又或是如此快地回来,张皇失措地想溜,又被理智拉回思绪,闯进去三两步走到桌前,噗通一声跪下,在一片水渍里捣蒜似的磕头。
“求院判开恩,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大人精通解毒之法,一定有办法救小人一命!”
罗敷发上残留的水迹滑落在发紫的唇边,走到他跟前拉过他的右手,三根雪一般的手指搭上脉搏,听了一会便离开,任对方失去支持的手啪地一下狠狠打在腰间的药箱上。
“去右院判处请罪罢,我不会救你,听右院判处置。”
医士吓得要命,战战兢兢道:“司大人……司大人不会放过我,大人饶我一命告诉我解毒的法子,小人下辈子给大人做牛做马!”
罗敷冷冷道:“所以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放过你?出去。”
这个医士未能跟着她向刺客复命索要解药,却还敢待在值所!
她要是出事,所有值班的都逃不了干系,况且只有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传达消息。
他看刺客给他下的毒自己无法,就破罐子破摔想求条生路?反正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干脆真的到隔壁暖手去了……脑子比她还没用!
医士抬起头,脸色已然发青了,眼白中的血丝一点点渗出,七窍也开始流血,情状与台阶上的宦官一样,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