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主,先帝错爱外子,遂诰封妾身从二品,三子至今都未娶。”
李氏柔顺地低头答道,从头到脚万分恭敬。
“大人看到了,”
她交叠起广袖,慢慢地开口:“眼下在这将军府,本郡就是规矩。”
贺兰津几乎要给她鼓掌喝彩。
“夫人请带路。”
李氏心满意足地带着两名来头极大的医师往主屋里去,冲儿子使了个眼色,贺兰津不顾灰头土脸的可怜御医,走近趾高气昂的矜贵郡主,低笑道:
“妹妹勇气可嘉,待会儿腿可别软。”
*
罗敷的腿已经软了。
她急需找个凳子坐一坐,甫一挨到将军房里的圈椅,便瘫在上面起不来,幸亏侍女站得笔直,威严满满。
贺兰津下午出宫后火急火燎地去了靖北王府,让她跟着回趟家。
她猜测贺兰将军的状况不大好,就赶紧带着辛癸出了门,没想到贺兰津是要她来对付宫里头的人。
他不说她也清楚,太后派来的御医兼有监察之职,说不定还可能在药里加杂七杂八东西,将军府自己请的大夫甚至没有权力和御医待在同一间屋里,而她能。
贺兰津信不过别人,把她搬来造势,她答应他在前,装也要装出个有权有势的专横模样,反正太后那边早视她为眼中钉,她不在乎多为难一个爪牙。
可这种事是头一次做,话也是头一次说,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和王放学学,便是学不来他,学方琼和方继也够用啊。
床帐里卧着病入膏肓的将军,断断续续的嘶哑咳嗽让人误以为他要把肺咳出来。
贺兰夫人坐在床沿呜呜咽咽地哭着,拉着儿子的手:
“你爹爹,他……他要不行了,你可别像他,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娘以后就指望你了……”
贺兰将军又凄惨地咳了一嗓子。
太医站在边上,显得局促不安,罗敷琢磨着差不多了,便沉着脸道:
“大人还在犹豫什么?”
不待医官回神,她便打开药箱,旁若无人地开始当差。
将军十分配合,家属更加配合,太医小心观察着这局面,也不甘不愿地配合了。
罗敷例行公事,揭开棉布看了伤口,又写了脉案,她把动作做到最慢,等到太医不耐烦,才用纸张往他眼皮底下利落一贴:
“大人还有何补充,本郡虚心受教。”
太医脸皮一抖,拳头好半天才松开,从牙缝里挤出句话:“郡主医术高超,某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贺兰津讶异道:“大人不看诊了?”
太医终于忍不住,对他冷笑道:“不必,茶也不必喝了。
郡主落笔的脉案小官要带回宫呈给陛下过目,官署中还有事,就此告辞。”
他拈着两张纸转身就走,清越的声音仍悠悠回荡在房里:
“中秋时本郡面见陛下,自当详述一番,只劳烦大人回复太后,有何差错,本郡一人担着。”
室内极静,浓重的药味萦绕帷幔,罗敷吐出口气,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