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作揖告别,站起来,慢慢走向外间,套上鞋子,侧耳听了一会儿,确保巡夜的哨兵不曾经过。
待要溜走,又忽然踟蹰。
他回来,声音带委屈:“阿姊,你不送我?”
罗敷觉得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掌灯起身,微笑道:“我最多送你到门边啊。”
他唱不出反调,磨蹭再磨蹭,就是不动,最后目光定在她脸上,不敢看那双弧度优美的杏眼儿,只好看她鼻尖。
罗敷被他看得有点窘迫,低声问:“还有什么事?”
“有一件……”
他语气十分诚恳,“我是在想,若暂时停课,以前的那些规矩什么的……还算数吗?”
罗敷想了好一阵,才记起来跟他定过什么“规矩”
,无非是不许他趁着为人师表的机会,乱触乱碰讨人嫌。
她有点紧张,生硬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突然她一个激灵。
鬓发被吹起,耳边一声低低的:“院中有人。”
……
罗敷重新点上灯烛,迅速收拾笔墨简帛,搅乱床上被褥,换上睡袍,再披一件外衣,套上木屐,故意笃笃走出声响。
然后持灯,走到门边,睡意朦胧地自语:“谁家的猫……”
她猛开门。
门内门外同时一声轻叫。
门外凉风拂面。
罗敷松口气:“……明绣!
你来做什么?”
明绣眼中有些慌乱,脖子僵成个伸长的形状,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她支支吾吾:“我……”
明绣自觉十分轻手轻脚,连呼吸声都压着。
夫人是如何听见的!
经历过两次深夜不速之客一次是明绣,一次是韩虎罗敷和王放早就制定了一套紧急方案,以应对第三次突发情况。
秋风渐起,寒气遍生。
罗敷用夏天收获的丝和麻,织成厚绢细布,给自己添了几套秋衣,也自然而然地添了个榆木衣箱请木匠小伙子们帮做的,放在内室最里面。
王放干脆利落的藏进她衣箱里。
她在箱盖上虚虚挂了把锁。
不太会有人敢直接搜秦夫人的房若真有,那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了。
王放在衣箱里藏了一把小匕首。
罗敷板起脸,没问几句,她就招了:“谯、谯公子让我来留意着,夫人还有没有再失眠……”
罗敷脸色微微一白,明绣那张质朴秀气的脸蛋,忽然让她多了些戒备。
谯平会何时单单关心起自己的睡眠质量了?
就算她没有那些夜里的隐秘事,就算她毫不心虚,此时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她心里通通跳,追问一句:“果真?”
明绣也知道,深夜偷听秦夫人房间动静,不是什么上得台面之事。
她脸色胀红,快哭了,只是说:“夫人没、没失眠就好,我……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实在对不住,告辞……”
罗敷半是气恼,半是后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冲口就想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