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子好奇问道:“那好看的小娘子,真有个四十岁的大官夫君?”
“嘘!”
熟知各家八卦的老妪赶紧打断,随后皱纹里扒拉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
“要是真这样,倒好呢!”
时下民俗,女子早婚,十五六岁嫁人生子的女郎不在少数;而艳名远扬的秦氏罗敷女,年至十七,不仅尚未出阁,连婆家都未曾许得一个,平白让人笑话。
——可见生得太美也不好,家里人挑三拣四,误了青春大好年华。
待要再议论,忽然眼前一闪。
只见方琼三公子的车仗队伍里,似乎蹿出一个身手伶俐的影子,鬼鬼祟祟的,跟上了罗敷女郎远去的脚步。
老妪揉揉眼,那身影又不见了。
她摇摇头,想是自己老眼昏花。
第2章亲人
罗敷孑然一身的返家。
邯郸南外城平民散居,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门边一个小小土地神龛,门楣上挂几把干艾叶,朴素又活泼,表明这院子里住的是一家热爱生活的良民。
院子里的妇人粗布襦裙,垂着个略显花白的椎髻,发尾用最普通的桂花油抿得硬邦邦的。
她抱着一筐刚洗完的衣裳。
那筐衣裳对她来说太过沉重,糙手绷出道道青筋。
罗敷连忙上去扶一把:“舅母!
一盆衣裳盛这许多,闪了腰可怎生是好?快放下。”
舅母张柴氏放下洗衣筐,有气无力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阿秦回来啦。”
张柴氏放下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唠唠叨叨的叹气:“不累怎么行呢?过年的赋税刚交过,你阿弟又进学,给先生的束就是咱们一个月的口粮。
昨天又说笔墨简牍需要添补,家里可快没有余钱啦。
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什么傍身的本事,洗一筐衣裳三十钱,能多洗一件是一件——你今日的桑叶才采了这么些?蚕儿可别不够吃……”
每天雷打不动的抱怨三五次。
然而罗敷并不厌倦,点点头,柔声安慰:“舅母莫愁。
我这两天夜里赶赶工,后日开集之前,应该能织好一匹绢。
你就安心进屋歇,等阿弟下学回来。”
然后放下篮子,接过洗衣盆,一件一件的帮舅母把衣裳晾到高处。
张柴氏腾出手脚,朝厨房努努嘴,“锅里晾有水,自己去盛。
桌上那碗水放太久了,别喝。”
罗敷听得最后一句话,唇角不动声色地一抿,抿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不开口叫破,乖巧回道:“好。”
罗敷自己盛水喝,经过旧木桌的时候,见上面果然放了一碗水。
细指头轻轻伸进去蘸了下,点在舌尖,春雨般甜丝丝。
却不太浓。
近来蜜糖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