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这是说,女孩子出生之后,不能让她睡床,而是要睡到床下,表明她低男人一等。
给她的玩具,也只能是砖啊瓦的不值钱玩意儿,不能把她养娇了……”
他跟罗敷隔案对坐,帛书铺在她面前,他自己扫视一个个倒置的文字毫无困难,还能讲得头头是道。
罗敷心悦诚服。
可他讲的内容却是愈发匪夷所思。
说是家庭守则一类,又不像。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等等!
这是谁家的规矩?”
“曹家的。”
王放眼皮不抬,再吃颗枣,“这意思咱们待会儿再解。
这句话里生字不少。
比如‘床’、‘砖’、‘瓦’都是日常用具,你要记牢。
记字有诀窍,先看偏旁部首……”
罗敷用心听完了,依旧有些纠结。
等他讲到“三者盖女人之常道”
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又提问:“为什么不能让女孩子睡床啊?”
王放正得意地滔滔不绝,骤然又被打断,异常不满,脸一沉,指着帛书中间一句话,低声教训她:“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男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王放!”
罗敷腾的直起身来,隔空一把揪住他衣领子,小虎牙态若咬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学问?还是你编出来耍人玩的!”
小学究一下子斯文扫地,连忙丢下帛书,举手告饶:“阿姊,疼,疼,轻点!
嗳,尊师重道……”
“尊个头!
你别欺负我不懂!”
王放整个人如同泄气皮球,眉毛鼻子皱着,居然不合时宜地闻到她手腕上一股淡淡清香。
赶紧屏息,撇开头,磕磕巴巴的解释:“小子冤枉,小子冤枉,这是曹……曹大家的《女诫》,不是什么乱七八糟……我逐字逐句抄了一个时辰,要是……要是有半个字删改,天打雷劈……阿姊要相信我……真不是我编的……我也编不出来啊……”
罗敷放开他,警惕地四周看看。
不敢做出太大动静,窗帘子依旧死气沉沉的挂在原处。
只有那烛火被她起风一带,歪歪斜斜的晃了两下。
她觉得王放应该不敢骗她。
可他选的这是什么书!
圣人还会管女孩子玩什么玩具?
王放爬起来,掸掸衣襟袖口,小心翼翼地补充:“也不是我瞎选,你不觉得这书又短又好懂?是曹大家……是一个女官,特意写给女子读的,最近世家大族的女孩子开蒙,都用它……白水营里没有女子读书,我翻了三箱子竹简才找到个副本,还差点让人发现了。
我躲在箱子后头,还被磕了一下脑袋……”
这才想起来展示额头上那一小片红。
诉苦诉出了邀功的味道。
罗敷冷眼旁观。
这么说,这书不是他自己瞎划拉的?
谅他也没那个本事。
写书哪是人人都能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