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一共五人,只到了两位。
罗敷的位置在最末,挨着她的是一个俊秀的青年御医,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礼貌地点点头。
罗敷回礼,侧首去看那三个空位,心下了然:必是院使、左右院判,那么这个人就是平日里受器重的御医了。
府中张灯结彩,戏班子经过道来到戏台上,朝众人施礼。
锣鼓声一响,笛声与琵琶曲悠悠荡荡地飘了起来,抛出的水袖犹如一抹天边的晚霞。
院子极大,宾客分为五列,零零总总算起有近三百人。
来者井然有序地入座,酉正时寿星会从屋里出来,现下里来了一半多人,唱戏即权当迎客。
“女郎就是惠民药局的秦夫人?”
那御医问道。
他看这位女郎来了也不说话,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地环顾四周,嘴角微微地翘起,心里很是好奇。
罗敷道:“是。”
御医讨了个没趣,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可柔,是太医院小方脉的医师,近日正在宫内侍值,听说夫人来药局之后药局的生意一直很不错?”
罗敷道:“是大使提点有方。”
刘可柔本想套一套话,此时无计可施,便道:“秦夫人是哪里人?在下是永州人,家严以前也在太医院当差,所以大概算半个京城人士。
秦夫人若是对京城哪里不熟悉,在下一定尽个地主之谊。”
罗敷笑道:“真的么?我也是永州人。”
她一笑,对方眼睛里蓦地亮了起来,道:“真巧啊!
永州的医户在下也识得,仿佛西川和梅岭都有苏氏?”
“我是独自一人跟着师父,并非在城里定居。”
刘可柔频频肯首,不由暗地里思量道,今日侯府的寿宴自己花了好些功夫才得到个名额,秦夫人入京不过四月,便已同方氏搭上了话,肯定有些背景。
他谦谦然低了低头,笑道:“夫人年纪这么轻,定有过人之处。
敢问夫人精擅哪一科?”
罗敷道:“都懂一些,但皆不算精擅。”
刘可柔不死心,道:“夫人过谦了嘛……须知我们这些大夫,恨不得有一说二,有二说三,夫人真真折煞我等。”
罗敷笑笑,摇头不言。
刘可柔碰了第三个软钉子,心想这女郎真不懂事,他号称太医院万事通,依仗的就是几句话之内把人家脑子里的消息压榨一空,今日简直铩羽而归。
鼓点重重,戏台上的将军举了龙泉宝剑威震九州,小姐含情脉脉地献上题诗丝帕,夫人在一旁托腮看得目不转睛,刘可柔都不忍插嘴打扰。
他百无聊赖地东瞟西瞟,心想的却是她的眸色太浅,不像是正宗的中原人。
他一鼓作气,正要开口再探,身后却传来侍女殷勤的声音:“老大人快些坐下。”
刘可柔刷地站起,躬身行礼:“院使大人。”
罗敷总是慢一拍,她行礼的时候凌御医已经站直了,面前一位年岁极高、七十开外的老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便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章松年。
“大家都坐!”
院使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二人等院使落座才坐下,听院使喝口茶道:“这位就是夫人吧……小凌你让开些,老朽好好看看。”
刘可柔言听计从,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给他,又给院使添茶。
罗敷从来就怕身体好的老人家,觉得他们都活成人精了,自己什么伎俩也不够塞牙缝的,遂低眉顺眼格外听话。
“卞公跟老朽说,他的宝贝孙子能醒过来多亏了你这丫头,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