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详多少之宜,次察应至之气,既至也,量寒热而留疾;未至也,据虚实而候气;气速至而速效,气迟至而不治。”
余守中额上出汗,他已经答了十几个,这秦夫人似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的尽是怪题,非要他用最细致的语言解释。
罗敷当然不用想,这些刁钻的问题都是舅母问过的,当时她一个也答不准。
如今王放把她推上院判之位,她不能不考虑在基础薄弱的针灸一科上下功夫,正好这儿有个埋头读书的御医,她一边装着大爷问,一边就开始默默地参考对方的答案学习。
日已当午,并没有一个人来值所。
她气定神闲地握着书打发时间,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偷懒没有学扎实的地方给补上。
就在余守中准备斗胆提出喝口水缓一缓的时候,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御药局的宦官嗓子尖细:“秦夫人,西宫卫婕妤让您过去请脉。”
罗敷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箱挎住,兴冲冲道:“余大人果然才能不凡,在这儿继续看书吧,明日要是回官署,得了空我接着请教你。”
余守中终于送走了这尊菩萨,抹去汗珠,执笔将院判加上的要点一条条记录下来。
第63章窃
银烛斋。
贴身宫女夕桃拿着犀角梳,轻轻梳理着一头如瀑黑发。
卫清妍长长的睫毛覆在白皙的肌肤上,眉含黛色,樱唇微抿。
她睁眼凝视着菱花镜中的憔悴容颜,稍抬下巴,一道半愈合的细长伤疤就露了出来。
夕桃手中一顿,道:“小姐,袁大人先前说过这伤并不严重,定是能好的。
再说那秦夫人首次入宫,就让凌御医差了小黄门跟我们禀报,便是表明要使出浑身解数来为小姐治伤。”
卫清妍垂眸道:“阿桃,袁大人诊过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夕桃想起袁行被革职的前几日来到银烛斋,仍然面带笑容,看着伤口的眼神却有些惋惜,她心中便是一沉。
“袁大人说,陛下让他好好诊治啊。”
卫清妍葱管般的玉指抚上下巴,冰凉的指尖顺着粗糙的疤痕滑到温软的脖子上,忽而冷笑一声。
一个失宠的妃嫔,不是正该让一个犯事的医官来请脉么?
夕桃见主子花容惨白,立即放下梳子跪在她脚边道:“小姐别这样!
若说陛下对小姐无情,那这后宫中其他几位主子岂不是成了摆设?陛下只是一时恼怒,时间一长,忆起小姐的好处,自然会消气的。”
卫清妍紧皱娥眉,手中那根御赐的金步摇几乎要戳到掌心里,夕桃眼疾手快地用力抽走,急急道:
“小姐做什么!
要弄伤自个儿了!”
卫清妍伏在镜前用袖子遮住脸,抽泣着低声道:“你错了,他本就无心无情,不止是其他女人,就是我,连个摆设也算不上!”
夕桃用帕子细细擦拭着她汗湿的额角,劝道:“依奴婢看,陛下不计较小姐的出身,还让小姐有权掌管后宫事务,这哪里是不重视小姐呢!
小姐那天说的话——”
卫清妍撤掉濡湿的袖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勉强平稳声线:
“自从我忍不住说了那些话,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待我……卫家虽对我不善,可我也姓卫,我看不得那些置卫家于死地的小人在朝廷上逍遥!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会尽我所能……”
她握紧的手颤抖着,“阿桃,他说他不是念旧的人,我看他只是不念眼中没有的人罢了!”
夕桃哪里敢接话,央求道:“小姐仔细想想,自您入宫以来陛下哪里亏待过您,以前是,现在也是,您一步步的,日子一过,忘了也就忘了!
您是,陛下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