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吓了一大跳。
整个考场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在了罗敷身上。
她有点惭愧,安慰学生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料妨碍你了。
对不住,你继续写吧。”
其他考生眼色复杂地左看右看,罗敷清清嗓子:“大家都写自己的,题量比较多,需要抓紧时间。”
她第二道关于火针刺法的针灸题还没看到一半便被赶走了,心里很是不甘,遂状似无意地晃到最后一排去看香烛燃了多少,顺便瞅几眼考生的答法。
这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写着“麻油满盏,灯草令多如大指许,丛其灯火烧针”
,那边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磕磕绊绊地默写“先令他人烧针,医者临时用之”
,而离她最近的胖子在念念有词““以针置火中分热,于三里穴,刺之微见血”
……全部都是僵硬死板地往书里套原句。
罗敷失望地转向下一题,正是她擅长的辨证施治。
不得不说题目出的很有水平,从第三题开始,试卷成了一个整体,环环相接,均是针对一个病人。
例如某地某人二月上旬得某病,给出指定药材,令诸生在三月前使其大体康复,并要求写出用猛药的后果。
此种后果会成为夏季的病因,接连下一题便是令考生在夏秋时节彻底让病人康复。
采取不同的方法可能会导致不同的后果,考生们得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诊治方法一路写来。
最难的是控制药效和时间,如果哪一个人超常发挥,在一月内就把病给一次性解决了,那后面的题当然是空白。
她觉得这份试卷的出题人说不定能和她师父说上话,这训练的方式实在太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小时候在玉霄山上过的年月。
罗敷盯上了几个埋头写题的学生,他们答的都不错,可还是离她的标准尚有一段距离。
她自己也一题题地在脑子里依次做过,有的地方也拿不准,就知这考验的是医师们的处理手段和应变,把学过的理由变成实际说清,成效倒是次要的。
香很快燃了一半,考生们的额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衣袖在桌面上摩擦的动静越来越大,像一群精力充沛的蚕虫在啃食桑叶。
她揉了揉眼睛,刚想回到考官席上捡本书看,堂屋的门却倏然被推开了。
刘可柔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对她道:“秦夫人,外面有人找,我先代你在这看一会儿。”
罗敷疑惑问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刘可柔一手拍上背后一个不老实的脑袋:“乱看什么!
你家里花钱让你在屋里考,可不是让你捧回个作弊美名的!”
又和气道:“许是方公子的长随,可能是从前见过一次,面熟。”
提到方家,罗敷便不得不想起司严和她说过的“要事”
,瞪了无辜的刘可柔一眼。
对方何等玲珑人物,自从上次他叫她到司严房里议事,得知谈的却并非自己口中的“考评”
,便立即澄清是院使要他这么跟院判说的——大家都以为商谈的是考试评级,所以他自己也没多想。
然院判从里面出来时怒形于色,他一时间就想了十个八个法子打算维持和院判来之不易的关系。
罗敷这几天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不相信刘可柔对司严为什么喊她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此时她道了声谢,便径直走出了堂屋,留刘可柔一人整治欺负她眼神不好想趁机交头接耳的年轻学生。
“进考场搜得那么严,你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考场上唧唧歪歪,莫非是觉得太医院的考试比不上科举一人一间房?真够给你们家族丢脸!”
穿过摆着几十张桌椅的庭院,大门外寒风飒飒,却不见什么长随。
以后那个热心下属说的话罗敷再也不信了。
方琼站在一株高大的晚桂下,身形清减了不少,精致的眉眼处微微疲倦。
他清隽雍容的气质其实和王放有些像,但多了几分天生的风流,如今奔波的风尘之色愈显,好像瑶池仙境里的公子把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人间纷扰的烟火里。
夺去了小侯爷的称呼,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让罗敷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这两个月里的变化。
她上一面见这个人还是在侯府中,那时他半边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了,却决然不回头看一眼,想必被从小到大的挚友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