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语气颇为迟疑,“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垂眸低声道:“令容心意已决,还望舅舅成全。”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可爱,娇憨玲珑,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容貌几乎惊动整个潭州城。
而今少女憨态渐敛,眉目婉转韵致,修长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有发髻间的珠钗玉簪点缀,美目顾盼之间却是神采奕奕,娇艳动人。
这般千娇百媚的姑娘,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彩,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耽误了数年,连他都觉得心疼愧疚。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叹息,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歇息。
……
回到住处,令容将那皱巴巴的宣纸摊开,细看了好几遍。
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重逢的哥哥时,犹有泪痕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七年前,令容还是靖宁伯府傅家千娇万宠的二姑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渐渐没落,早已不复昔日辉煌。
祖父承袭爵位后一生勤恳,官居四品,因早年在外奔忙,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教,沾染了一身纨绔气——为官之余,两人爱斗鸡走马,喝酒听曲,朝堂上无甚建树,难入中枢。
后来府里得罪了宫中权贵,被卷进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男丁尽数问罪。
因宋建春在潭州为官,令容的娘亲便只好携她到潭州谋生。
那年令容十三岁,表哥宋重光十五岁。
表兄妹算是青梅竹马,自幼处得融洽,已谈妥了婚事。
傅家遭了难,舅母阮氏虽不高兴,舅舅和表哥却还跟从前般照顾。
到令容十七岁时,由宋建春做主完婚。
青梅竹马,豆蔻婚约,宋重光郑重许诺,此生只与她一人白首。
令容当时信了,却没想到宋重光进京春试回来,不止带回进士功名,还带回了位娇柔女子。
据说那是他朋友的妹妹,因朋友病逝无处投靠,他怜其孤苦,收留照顾,不慎酒后失德,通了款曲结下珠胎。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令容已不记得当时心中有多痛了,只清晰记着当时的念头——和离。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诺言,倘若她对宋重光情意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可他许诺了,她也付出了真心。
再留妾室夹在中间,便如鲠在喉。
宋建春劝了几回,见令容心意已决,自知儿子做事欠妥,委屈了外甥女,只好答应。
因怕出府后令容没人照顾,执意要等傅益十年役满再送她出府。
而今傅益被赦免,和离的事就无需再拖着了。
令容推窗望着暮色笼罩的宅院,轻舒了口气。
和离于她算是解脱,唯独不舍的只有宋建春。
这位舅舅膝下没有女儿,从令容出生时就疼爱她,先前两家定亲,儿女成婚时,还高兴得开仓散米,为小夫妻求福报。
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心中必定十分难受。
往后虽与宋重光一别两宽,舅舅这些年的苦心和恩情却是不能忘的。
……
次日清晨,宋建春带了令容启程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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