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有一阵奇异的寂静,老朱头在厨下添水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正在阿弦准备编个谎话搪塞过去之时,男子道:“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阿弦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男子道:“那凶徒会被处死么?”
阿弦道:“一定会。”
男子道:“这就是了,受害者沉冤得雪,为恶者人头落地,前者含笑而去,后者警惕世人。”
阿弦竖起耳朵,身不由己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如同沉重的石块,打在她的心头。
男子道:“且,如果死亡并非终结,你更应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毕竟体虚又是初醒,忽然间说这许多话,越发气若游丝,喘息急促。
但偏偏似能振聋发聩。
饭桌上,老朱头忍不住又念了几句。
阿弦只当他是在嗡嗡唱歌儿,飞速地将早饭吃了,叮嘱道:“伯伯,你好生照看着……他,我一定会在约定时候得那一百两银子回来,甚至还更多呢。”
往外走的时候,又顺手拿了一个饼子,想了想,掰了一半儿给玄影。
老朱头看着玄影大嚼,叹气:“好好好,这还没挣大钱呢,就开始挥霍了,你就闹吧闹吧!”
阿弦回头扮了个鬼脸,脚下一个箭步跃到台阶上,又纵身一跃便蹦出门口,灵活的如一只狸猫儿。
老朱头目不转睛看着,心都悬着:“你慢着点儿!
去的再早也没有一百两银子等着你!”
眼睁睁见阿弦一阵风似的消失门口,老朱头摇头之余,心念转动:之前阿弦每日晨起,多半都是平静沉默,安静洗漱,慢慢吃了早饭,然后有条不紊地去县衙当差。
虽然阿弦不说,但老朱头如何不知道,那种不可言说的天赋对阿弦来说重若泰山,毕竟,若是每天、每时、每刻都可能会看见徘徊在这世间不肯离开的异样魂魄,只怕任何人也受不了。
所以虽然是这样小的年纪,性情却寂静敏锐,更却如饱经沧桑般身心沉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老朱头看看空了的门口,回头又看看柴房,忽然又想:“难道,真的跟这个瞎子有关?”
其实老朱头有一件事情是说错了。
这样早去衙门,的确是有一百两银子在等着阿弦。
银子并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于刺史袁大人。
阿弦一到衙门,陆芳看见她,便催促她即刻去府衙。
又说道:“昨儿去府衙回话,我本来就想让你同去,毕竟此案是你发现的,且又全程跟随,大人一定会问。
你偏偏不去,在大人看来,如果误会我是为了抢功而不让你去,岂不是不白之冤?”
阿弦道:“我昨儿觉着难受的很,心想有高建在就罢了,捕头放心,我今日去见刺史,也会向他申明。”
陆芳点头道:“也不必特意辩驳,免得更叫人怀疑。
你只见机行事就是了。”
阿弦答应,又道:“怎么捕头最近好似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陆芳哼道:“这桐县已经跟先前不一样了,我岂能不变?那几颗头血淋淋地一直在我眼前晃呢。”
阿弦知道陆芳指的是什么,正是先前因小丽花案子被斩首的秦王等人,行刑那日,是刺史的意思,让所有府衙县衙里的官员差人等尽数到场观摩。
这显然便是杀鸡儆猴了。
今日袁恕己却不在府衙,阿弦赶到之时,被告知袁大人才去了菩萨庙。
阿弦只得转道,远远地看见菩萨庙又翻出些新气象,正在打量,就见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影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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