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冬十二月,曹操受封为丞相,亲率八十万大军南征荆州,孙权与刘备联兵二十万迎战,双方相遇于赤壁,各自陈兵两岸,约定于阵前相见,择日开战。
约见这日,孙权通夜未眠,天色未明便驾船驶离江岸,泊在了江心。
深冬时节,昼短夜长,出了五更,东方才逐渐泛出一线惨青色的日光,江上大雾弥漫,呼啸的寒风一阵向东一阵向西,刮得浓雾时聚时散,隐隐现出泊在对岸的敌军战舰。
水军都督周瑜仗剑走上舢板,见孙权正静静地立在船头,别部司马吕蒙和周泰率兵护卫在左右。
江上呵气成冰,水雾在孙权的金鳞铠上挂了一层亮晶晶的寒霜。
周瑜走上前,轻声道“将军,快到约定的时辰了。”
孙权“嗯”
了一声,一动不动地望着对岸。
周瑜顺着他的目光去,白雾掩映之下,对岸敌军的战舰沿着江岸密密麻麻地排开,船与船之间以一人多粗的缆索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周瑜思忖着道“曹操军中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战,是以将战船以绳索相连,以减轻颠簸,防止将士晕船。
若是以火攻之,江上风大,风助火势,则有望以少胜多,一战告捷。”
孙权神色一动,侧过脸来道“都督细说一说。”
周瑜道“这原是公覆的主意,属下以为可行”
正待细说,却听对岸响起一声悠长的号角,打破了江上的宁静。
孙权立时转回脸去,抬手制止了他。
江对岸紧接着又响起两声号角,原本紧密相连的船阵缓缓地分开,从中驶出一艘楼船来,艨艟斗舰随之鱼贯而出,护卫在楼船的四周,一齐向江心驶来。
透过涌动的白雾,孙权逐渐清楼船上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弱质纤纤,长发飘舞,小的是个孩子,身量只有五六岁,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船头上,似乎风再大一些,就要把他们吹走了。
船越驶越近,最终泊在了一射之外的江面上,初升的寒阳照穿水雾,描摹出船上女子熟悉的眉眼那是孙权曾无数次在纸上描绘过,在梦中缅忆过的人,他忍不住哽咽着唤道“舒儿”
江风将他的呼唤送过水面,谢舒身姿一动,想要回应,却被身后的士卒拔刀架在了颈间。
一个男子走上船头,立在了她的身边,却不是曹操。
孙权见他年轻挺拔,周身刀甲名贵,心知是曹丕。
曹丕扬声道“孙权,投降吧荆州刘琮已降了,就凭你与刘备的蜉蝣之力,也配与我曹军抗衡么你的妻儿在我手上,若是你识时务,称藩后我便放他们与你团圆,若是你执迷不悟,只有家破人亡,死路一条”
孙权冷冷扬声道“你曹氏若有必胜的把握,何惧一战战都未战,便以妻女质儿为要挟逼人就范,岂非无胆鼠辈即便称雄天下,也必为黎民后世所耻笑”
曹丕不以为忤,却侧过脸去笑向谢舒道“这可怎么好呢你的男人为了江东,不要你们母子了,你还不求他可怜可怜你们”
谢舒对他怒目而视,啐道“孙策死在你们手里,我江东上下与你们势不两立,血战到底”
曹丕面上笑色一冷,反手给了她了一耳光,谢舒被打得扑倒在地,额角碰在船头的扶栏上,淌出了血。
孙权恨得红了眼,喝骂道“曹丕,你找死”
从身边的弓弩手手里夺过弓箭,拉满弓弦对准了曹丕。
对船上的弓箭手立时就位,箭尖齐刷刷地指向孙权,盾牌手从四下围拢过来,将曹丕严密地护卫在盾后。
曹丕噙起一丝冷笑,向押孙虑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一把提起孙虑,将他的后领挑在长枪的枪尖上,探出了船栏之外。
江上波涛滚滚,汹涌的江水吞噬一切,孙虑骇破了胆,挥舞着手脚拼命地哭叫着“娘娘救我”
谢舒唬得肝胆俱裂,尖声道“大圣不要动会掉下去的”
又回身扑到曹丕脚边,攥着他的裤脚哀求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你放下大圣吧”
曹丕在她的摇撼下岿然不动,冷冷地睥睨着她。
谢舒只得爬到船头上,抓着扶栏向孙权哭着道“仲谋,投降吧,我不能没有孩子”
她惨烈的哭声揪扯着孙权的心,仿佛抽去了他全身的斗志与气力,孙权也不觉随之落下泪来,手中蓄满势的箭尖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曹丕这才笑了,示意士兵收手。
孙虑被从枪尖上摔落到船板上,谢舒连忙爬过去,将他护在怀里,母子二人抱头哀泣,却又有几把钢刀,立即架在了二人的颈上。
曹丕站上船舷,向着对船高声道“孙权,是降是战,我容你考虑到明日的这个时辰,你可要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你的兵快,还是架在你妻儿脖子上的刀快”
他冷然一哂,再不他,回身走下船舷,下令道“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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