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头也没抬,显然是对王攸的冷嘲热讽不置可否,自顾自的伏在案头奋笔疾书。
一盏茶过后,王子腾从身前的一摞禀扎中抽调处一份来,并对王攸招了招手,示意后者上前,并嘱咐道:“看完再说。”
王攸虽不知王子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看着父亲严肃认真的样子,他还是顺从的走上去将那禀扎接过手。
“你姑母在贾家这些年过得也不如意。”
王子腾瞥了一眼正聚精会神阅览禀扎的王攸,起身橐橐踱了数步,站在窗户跟前隔着琉璃窗望着院外,沉吟良久方道:“你或许不知,宝玉还有一个亲兄长,名唤贾珠。
他虽不及你,可也是天资聪颖,十四岁进学,虽未中举,可十七岁便获得当时国子监祭酒的赏识,言其不出二十便可高中,并将女儿许配与他。
只可惜世事无常,珠儿未及弱冠,便一病而去,经此之事,你姑母一蹶不振,心性大变。
每日诵经礼佛,以求菩萨宽恕其往日罪孽。”
王攸挑了挑眉,而手中禀扎上的内容竟然是朝廷从去年冬月入冬起一直到今年三月开春后在北疆战事上的开支明细,云中和辽东两处战场合计花费国库银子高达两千万两银子。
这两千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王攸可是清楚的很,他冒着巨大风险用王家海舫从江南运回京城的稅赋也不过一千四百万两。
也就是说,这场北疆战事短短五个月就打光了江南一年上缴朝廷的稅赋。
难怪后世有人说战争不光吃人,更吃银子。
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王攸将禀扎合上,只见王子腾转过头目光如炬的看向自己,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逃避就能躲得开的,尤其是当你身居高位之时。
庙堂也好,江湖也罢,某些事你不得不去做,某些人你不得不去管,某些情你不得不去还。
你现在年轻或许不理解,可将来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 “将来,将来,您总说将来如何如何。
可做儿子的压根就看不到将来,只有现在。
现在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因为姑妈的一番诛心之论差点......”
王攸咬牙切齿,忿忿的顶撞道,“那贾家就是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我王家迟早要被拖累死,您为何仍旧是执迷不悟呢?眼下您已经是位及人臣之巅,就算没了他贾家,又能如何?富贵荣华,家族兴盛皆在圣意,而不是在他贾家。”
“我问你,若是有一天你姐姐落到和你姑母一样的处境,你当何如?没有哪个人能预料到将来的,世事变幻无常,就好似当初你姑妈怎么也预料不到珠儿未及弱冠便去了的事。
你说贾家是艘破船不假,会拖累我王家不假,可再如何,你姑妈始终是我的亲妹妹,薛家同样如此。
我并非不知那贾家三姑娘和薛家大姑娘皆对你有意,可我还是为你选了林家的姑娘,这其中不光是有还当初林家老爷的授业之恩,更多的是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我。
所以我才同意你不赞成你姐姐嫁入史家的事,也同意你去中州洛都的事,可唯有你挟私报复的事我是万万不允的,莫说我不允,就是林丫头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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