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闻言领命,纷纷退出了大殿。
殿宇里空旷,巨大的立柱纵向竖立了九根,人在殿中说话,总有隐约的回声。
萧随调整了下坐姿,正色对丞相道:“郭老是三朝元老,为萧氏效力多年,于公来说你我是君臣,于私来说,朕将郭老视为长辈,对你也是知无不言。
刚才众臣工的谏言,朕不是没有考虑过,无奈力不从心……今天就把实话告知郭老吧。”
丞相的心都提起来,看这情况,必定没有好事,“陛下说吧,老臣经受得住。”
丞相满脸就义式的英勇,萧随倒有些愧疚,低头道:“朕有肾病,已经患了多年。
当初年少入军中,冬日苦寒,这么一年年地挺过来,早弄坏了身子。
后来常年作战,腰也受过伤,以至于现在那个……就腰膝酸软,体虚乏力。
这件事,原本除了皇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朕是信任丞相,才将实情告知你的。
皇后跟着朕,已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在她贤良淑德,愿意跟朕回来。
朕对不起她一个就罢了,不想再辜负那些大好年华的姑娘。”
他说的时候感情到位,表情也到位,一副沮丧、悲伤、羞愧难当的样子。
丞相都懵了,恍然大悟后想想前因后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别的王爷十六七岁就有了世子,而他高龄二十五还膝下空空。
然后就是公主无端返回膳善一事,现在也找到了原因,居然是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啊,难怪难怪,公主好可怜!
丞相从一开始对皇后颇有成见,很快转变成了满含同情,“那么陛下可有积极治疗啊?”
萧随叹了口气,“治过了,药也吃了不少,一直没有改善。
朕坚持不答应扩充后宫,其实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皇后一人不孕,世人至多疑心皇后有问题,若是满宫嫔妃都不孕,那朕肾亏的毛病岂不天下皆知了吗。
说到底朕还是有私心,把皇后顶在枪口上,让她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压,朕对不起她。
当初朕出家修行,本想深山古刹了此一生,要不是废帝苦苦相逼,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说到最后,惨然一哂道,“这江山,本不应该是朕的,朕若是命里无子传继宗祧,那也是朕的命,百年之后归政萧氏子孙,也就是了。”
丞相听完几乎要哭了,“陛下,您是战神,为天岁江山社稷立下过赫赫战功,万民对您无不敬仰。
若是龙体一时有恙,不要紧的,神州大地上有的是医术精湛的良医,能治陛下小疾。
陛下您……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萧随点了点头,“朕知道,朕还年轻,还有机会。”
说罢两手绝望地捂住了脸。
丞相无法安慰他,最后涩涩看了他一眼,迈着悲伤的方步,缓缓退出了殿堂。
外面一帮老臣在等着,见他出来忙围上去问:“陛下说什么了?”
丞相的表情管理堪称专业,此刻已经冻成了石像,无情无绪道:“没什么,陛下的意思是,与皇后殿下伉俪情深,暂且不宜纳妃。
细想想,我等确实操之过急了,帝后尚未大婚,我们就急着给陛下物色妃嫔,若今日处在膳善公主位置上的是各位的掌上明珠,各位又作何感想?陛下宅心仁厚,有情有义,我们不能逼陛下做荒淫的昏君。
依我之见,陛下何时选妃,全听陛下自己的意思,我等朝廷股肱只需为陛下分忧朝政,至于陛下床榻间的私事,就不必费心了。”
众人一听,现联姻无望,顿时大感遗憾。
见丞相摇着广袖往宫门上去了,大家窃窃议论了一番,只好各自散了。
没人再催促扩张后宫,日子就安稳多了。
终于到了大婚的日子,公主亲手操持的婚礼,规模很小很小,小得简直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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