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透了!”
她碎碎念了一句。
和世间所有的山精鬼怪一样,这座山上的鬼物一般也只会在晚上现身,所以在山脚几个村庄的一些村民才敢偶尔上山砍些柴火,只是几个月前某个瞎转的村民无意间在大白天看见一只白衣鬼,当时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回到村里将这件事告知。
本来嘛山上有鬼是件平常不过的事,可你偏偏不按套路来要大白天的出来鬼晃,对于时不时上山砍个柴的附近村民而言是个威胁啊!
所以请吧!
无奈之下村民们才不得不花钱请人除鬼——然后某个正好很闲又有那么一点点贪财的小道士理所当然的接下了这个似乎很简单的委托……
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那声音更加亢奋,阴风阵阵,它们游离在四周树丛,紧紧盯着眼前血肉。
它们饿了,它们要吸食生灵的阳气,它们想要扯出她的灵魂然后将她撕碎!
“见了个鬼!”
她现在真是悔不当初,你说你不老实本分的守孝非接什么除鬼的活计,这下好了吧,这下好了吧!因为紧张她精致的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渗出,突然之间她一声大喝:“来吧!”
旋即左手翻转一面黄色的幡旗被重重插在泥土之中!这片山林中鬼啸声仿佛受到刺激一般陡然剧增,阴风怒号,重重鬼影围绕着她凄厉游走,却又对那张收鬼幡有些忌惮,它们在不停的试探,只等一个时机便会一拥而上!
她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收鬼幡在阴风中烈烈作响。
突然之间她一步踏出瞄准一个方向凌空就是一剑。
平淡无奇的木剑那一刻竟犹如神兵利器般迸发夺目光彩!剑光所过,幽魂凄厉逃窜,稍有慢些的在那古怪剑光下竟宛如冰雪遇烈阳般尖叫着灰飞烟灭!怨灵方寸大乱,她嘴角微扬,手握道家法诀,一直按兵不动的收鬼幡猛然间光芒大盛,一股无形吸力自上蔓延开来,那些怨灵惊惧交加,争相逃离。
她悄悄松了口气:滚吧滚吧,再不走姑奶奶可没力气教训你们!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很快那些四处逃窜的怨灵便发现地上那面幡旗只是声势大,实则却没造成多大的伤亡,混乱渐止,她暗呼不妙。
果不其然,一只一直徘徊在她周边的怨灵终于在发现那面鬼幡并不能造成威胁后突然从她背后扑了上来,一瞬间她只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个翻滚,恶灵一击不成身形急转,尖啸着再度扑来,她看着那张如轻烟般狰狞的脸疾速放大,一咬牙桃木剑横在身前挡住了那双鬼爪。
灵本无形,这世间能与之相触的只有一些同样含有灵力之物,便如眼前木剑,身后鬼幡。
只那挡住的刹那功夫,收鬼幡上已是一道黄光闪过,竟如同实质一般缠在了恶灵脖子上,在它惊恐不甘的嘶吼声中硬生生将其拖如幡旗之中。
那上面一阵挣扎,时而浮现一张张诡异的人脸,但终究是归于平静……
她站起身,喘着气,目视四周不知数量鬼视耽耽的恶灵,它们不再漫天飞舞,只是轻轻围绕着她游转不停。
尽管眼中依然是不加掩饰的贪婪,龇着牙,时刻想要一拥而上,但不知道为何它们却始终克制着那种对血肉本能的渴望。
它们时而望向黑暗,鬼脸之上满是不甘与恐惧。
……
山下灯火阑珊,那座城从建成到现在差不多快一百年了吧,一百年可真是快啊,当年才只是一个丁点儿大的小村庄,眨眼间已是如此繁华。
他又坐在那处山崖上眺望着那座城,那座城在山脚,郁闷的是建得稍微远了些,害得他每次只能坐在这个地方远远打望,看着街道人来人往,看着店铺开张歇业,看着那许许多多的人在这座城中长大,又在这座城中老去。
当然,做鬼就得有做鬼的觉悟,他才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鬼,你死不死关本大爷屁事儿!之所以对那座小小的城有那么一丁点儿向往……说来惭愧,只是贪念那里的酒而已。
唉,自从那日去山下张二娃子家偷喝了一口他老爹从城里带回来的女儿红之后便对那种味道不能忘怀,可是美酒难得,这附近几个小山村哪会有那样的佳酿,除了涩味十足的苞谷酒就是没甚味道的米酒,馋啦!可是再馋又能怎样呢,总不能逼迫着张二娃子他爹去城里带几坛回来吧,且不说会不会先把人家吓死,光是这样做就太丢鬼脸了。
他深刻怀疑自己生前一定是个酒鬼,某日喝醉了酒走山路的时候给摔死了……
夜里的山林很静,因为鬼怪横行就连山上的动物都少有在夜间行动的,所以你永远不知道躲在黑暗中注视着你的会是什么东西。
寂静的山上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噼啪”
一声,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雷鸣。
他回过头,看向山中某个方向,脸上有些意外……
那把陪伴了她多年的桃木剑此刻只剩下半截还握在她的手中,要说没有任何感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市面上的桃木剑都不便宜,换一把新的又是一比不小的开支啊,这对于一向勤俭节约(抠门)的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尽管面对的是那样的恐怖妖物她居然在恐惧之下还能生出不小的愤怒倒也是颇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