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租住在二楼,里外两间,有对着天井的阳台,可是老式格局光线不是很好,也不宽敞,却因为每年都会被砸个几次,房租比别人贵了很多。
这里是卧室,相对较大,双人床,床头柜,木头衣橱,都收拾得很干净;青花布窗帘,窗台上有盆栽,一盆兰花,还有两盆叫不上名字,可是都已经吐了粉骨朵;花盆都是塑料的,不好看,却不妨碍带给房中淡淡清香,春意融融。
简陋,温馨,如果不提醒,丝毫不会觉出巨债压顶那种阴霾的气氛。
房间里除了床,并没有坐的地方,南嘉树个子高,老房子进门都得低头,站在这房间有点拥挤,于是拿了把椅子进来,狭窄的过道边坐下。
面窗而立一个男人,淡蓝色衬衣套深色v领羊毛衫,宽肩束腰,略消瘦,却非常挺拔,背影完全看不出已是年过半百之人,只有那一头过早花白的头发才能曝出他的焦心与沧桑。
这就是苗苗儿的爸爸,苗唯清。
一路来,南嘉树曾在脑海里勾画过他的形象,一朝覆灭,十年重压,如今身体又出了状况,实在不能想象他是怎样挣扎萎靡的状态。
等到见面,真实的苗唯清站在面前,恭敬之余南嘉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
父女久别,他将苗苗儿抱在怀中,看着他们两个,南嘉树才意识到从小就是个古典小美人儿的苗苗儿,清新淡雅的气质居然是来自她的爸爸。
淡然,清高,一副无框眼镜,满身的书卷气。
谈吐间完全没有商人的事故与圆滑,当然也就没有商人破产后该有的颓丧。
不难想象当初他是怎样书生意气为了带亲朋致富而把所有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自己的债主。
这不是一个生意人该有的莽撞,就像总裁张星野,面对同样的事,他一定会选择直接给钱帮助,绝不会做这样善意到几乎愚蠢的决定。
可正为此,抛却翁婿见面难免的生怯,初见南嘉树就莫名地喜欢这个人,心生敬意,似乎这样的人才配做苗苗儿的父亲。
只不过,尊敬是一回事,交流与信任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他带来了全额巨款,带来了他们彻底脱离泥沼的希望,这位岳父大人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回应给他的反而是沉默。
过去的一个小时,南嘉树已经从他和小苗苗儿的第一面讲过了形影不离的三年,杳无音信的分离真的是太久了,让重逢后的喜悦如此强烈,很快就带回了一切,爱她,他不能自拔。
最后,他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的家庭、工作、收入,包括他与cne的渊源和今后的发展,用一切来证明他的能力,保护她一辈子的能力。
沉默。
沉默得南嘉树的心都开始发慌。
“我相信你。”
许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话,可沉重的语气却让南嘉树蹙了下眉。
苗唯清慢慢转回身,坐在了床沿边,两个男人终于面对面。
“相信你确实有这笔钱,也相信你现在是真的喜欢伊伊,愿意帮助我们。
我也一直希望能有这么一天,再把我的女儿带回身边,还给她完整的家,一个不需要担忧和害怕的家。”
说着苗唯清轻轻摇头,“穷我一生,恐难达成,却是我和她妈妈永远不会放下的心愿。”
寥寥几句,心痛难当,南嘉树点点头,“这也是她最大的心愿,至今都是,想回到你们身边。”
苗唯清闻言略顿了一下,笑笑,“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你不觉得她的心愿很孩子气吗?”
因为苗苗儿曾经的病,这是个敏感到会生出敌意的问题。
如果是别人问,南嘉树一定会发怒,可面对苗唯清,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答。
“伊伊她生过病。
很重。”
苗唯清再开口,声音低了很多,“作为父亲,我不希望任何人为任何原因再提及此事,那是我们一家人最煎熬的两年。
可是,对于你,我不能回避。”
“这件事我知道,您不必担心。
年前时间紧没来得及,不过我已经跟她的心理医生约好了时间见面详谈,我会仔细了解她的情况。
另外,我有个朋友就是凌海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面对他诚恳又心疼的表态,苗唯清未置可否,“那次病她已经痊愈了,也学会了照顾自己。
再跟你提并不是想求你再把她当病人对待,而是因为现在你离她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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