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之拜得当世大儒为师,特别那大儒还曾经拒绝过他,祝梦河虽然不忿,但心底还是承认宋修之才学上肯定没有问题,他也只能欺负对方年纪小,书法造诣定不会高深,若是能踩下去了,自己就可借此扬名。
叶信芳像是得了什么保证一样,立马精神抖擞,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祝梦河,“祝举人,既然你诚心诚意想要比试一番,我们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叶信芳故意做出一副神情倨傲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蝼蚁一样。
祝梦河听他这般说话,好像自己是地位卑微之人在挑衅地位崇高之人一般,大家同为举人,哪有那么多的高低之别,祝梦河顿时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畏首畏尾,到底敢不敢比,给个痛快话!”
叶信芳挑了挑眉,“比试可以,但有条件。”
宋修之看他的模样,以为他又要像当初那样与人赌斗,顿时有些着急,扯了他两下,小声说道:“叶哥,这里不比琉省,读书人大多目下无尘,不喜言及铜臭之物,若是随意牵扯到钱财,恐怕会伤了你的名声。”
天子脚下,读书人尤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若不是宋修之提醒,叶信芳还真想赌些银钱,他心中有些可惜,看着祝梦河的眼光就更加的不善。
对于自己这个学霸小弟,叶信芳一直有一种迷之信任,总觉得牵扯到读书的事情,他肯定是战无不胜。
如果这个祝梦河能做到知己知彼,要与宋修之比试乐器、下棋之类的,叶信芳立马转身就走。
“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就是。”
祝梦河不耐烦的说道。
“条件就是,不管输赢以后不要像哈巴狗一样缠着我们修之了,许先生为什么不收下你,自然有他的考虑,你不要再纠缠不清!”
叶信芳如此说道。
“你!”
祝梦河气急败坏,“他要早些同意,我也不想缠着他!”
比试终于如他所愿地开始了,由在场的诸多举子见证。
祝梦河架势摆的很足,什么上贡的宣纸,名家定制的毛笔,还有什么绝版的墨条,名人用过的砚台,光是跟人解释都说了许久,看得出来他是有备而来,他十分得意的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羡慕之声,这才做出一副大佬要开始放大招的样子,周围人等避让之后,围成一个圈看他装逼。
相较之下,宋修之却显得十分随意,没有拿出任何有来头的东西,就连笔墨纸砚这些,都是跟店家借的,说不上差劲,但绝对没有好到哪里去。
祝梦河自信满满,挥毫之间行云流水,洋洋洒洒一蹴而就,只觉得自己这篇《快雪时晴帖》写得神似王右军。
还不等他多欣赏几眼,就听那边宋修之身边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宋修之稚嫩的脸庞,在拿起毛笔的那一刻,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名剑,满身都是锋芒。
他写得同样是《快雪时晴帖》,短短的二十八个字,不是临摹王羲之,而是自成风骨,字里行间满是少年藏匿不住的锋芒。
众人惊呼的是,对方不过十二岁,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骨。
形成风骨本就艰难,更难得的是宋修之已然是风骨小成。
书法风骨,满满是都是自己强烈的个人风格,相比之下,祝梦河的字行文之间流于匠气,这就是工艺品与高仿品的云泥之别。
叶信芳也没有想到,宋修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为他欣喜之余又十分惭愧,自己活了两辈子,都比不过人家一个真小孩。
在场诸人都是识货之人,看完了二人的作品对比,纷纷赞叹宋修之不愧是许老先生的弟子。
祝梦河整张脸都绿了,喃喃道:“这不可能,你还这么小,怎么会……”
宋修之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像是做了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一般,“书法之道,如果只是一味学习他人,那么一辈子也只是前人的影子,走得也是他人的道,习得是他人之技艺,而没有自己的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先人有如此成就,盖因他们都是走出了自己的道。”
没有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脸上也没有因为赢得比试,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而是神色平静,如同劝诫一个向他请教的人一般,叶信芳在这一刻,深切的感受到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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