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惹人注意的,是中间那位佛祖。
淡淡几笔勾画,就让佛祖面上显出股出尘清雅,又俊美异常。
那低垂的眉眼之间,透着慈悲怜悯,又隐隐有几分梁家家主的影子。
之前画里的佛祖,是这副样子吗?朝雨看了眼正在潜心雕刻的卫佛奴,并未开口。
无人知晓佛祖的真实样貌,但是梁府奴仆之中,郎主便是他们的神佛。
如此画像,才配得上这精美刻本!
又看了半晌,朝雨才抽身,向着一旁制成的雕版走去。
※
从武乡返回,弈延在路上足足花费了十余天时间。
就算郎主给他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银钱,这一路也人精疲力竭。
如此多杂胡,太容易招惹是非了。
多亏那五匹神骏非凡的马儿,和梁峰事先准备的信物,才让这队人躲过了兵卒盘查。
一路上日夜兼程,担惊受怕,当来到梁府外,看到那些已经收割完毕的田地,和穿行在棚户中的流民,不少人都哭了出来。
他们世代以农耕为生,怎能不知,这是一片能够活人的乐土。
知道是弈延回来了,梁峰专门迎了出来。
看到张依旧苍白,也依旧俊美的面孔,弈延眼中一热,跪在了地上。
“主公,我带族人回来了。
太多人出门逃荒,只剩下些老弱,还请主公责罚……”
这些人里,壮年劳力还不足三分之一,更多是妇孺和老人。
看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头,梁峰走到弈延面前,伸出了手:“何罪之有?都是人命,应该去救。”
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但是老人孩子也可以从事一些不那么耗费体力的杂活,每一条性命,在乱世之中都弥足可贵。
更何况有了这些亲眷,那些出门在外的男丁,也总有归来的一日。
没人比弈延更清楚梁府每天耗费的钱粮,以及养这些人,需要浪费的花销。
他并未起身,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梁峰面前:“主公想救更多人的,不论是羯人还是流民。”
回乡这些时日,是弈延第一次主动离开梁峰身边。
没了日日操练,没了凶恶敌人,也没了那个能够时时刻刻,吸引他目光的男子。
弈延开始睁开眼睛,看向身旁。
他看到了无数悲苦之人。
那些和他的族人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在贫瘠的土地上垂死挣扎的农户;那些身披佩刀持槍,骨瘦嶙峋,如同饿虎豺狼一般的兵卒;那些背井离乡,为了躲避刀兵,却横死路旁的流民。
这世道,跟他离开家乡时一样,从未好转,反而越发让人恐惧。
梁府就像一道屏障,遮住了他的目光,让他耽溺在了微小的幸福之中。
然而主公,从未被这道假象迷惑。
那些曾经说过话语,如同惊雷般回荡在他的耳畔。
“有大船落水,即将沉没。
万人皆哭,救是不救?”
“明日也无妨?谁知明日又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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