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中有余粮,手中有腊肉,还有一个肯为他们驱除灾疫的郎主,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吗?
正厅之中,也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
因为要吃新猎的野味,梁峰早就吩咐厨下,弄了几个小铜釜。
釜下堆满了炭火,釜中放入野鸡、菌子、木耳,熬成高汤,然后把鹿肉用姜汁、米酒腌过,切成薄片,和冬日难得的豆芽、菘菜、萝卜摆在一起,一碟蒜泥清油调成的料碟端端正正放在面前。
累了一天,梁荣坐在案旁,好奇的看着盘中生肉,锅内高汤,问道:“阿父,这是要吃鹿脍吗?”
生肉为脍,自古有之。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那些把肉食切成薄片生吃的做法,都能称之为脍。
梁峰笑道:“冬日不宜生食,只要把这些肉片、菜蔬用箸夹起,放在汤中,片刻就能煮熟。
如此热食,最为妥帖。”
从没见过这样的吃法,梁荣顿时来了精神,不过阿父没有动筷,他也不能开动,就这么眼巴巴望着锅里的滚汤。
过了片刻,只听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就见那个异眸的羯人走了进来。
他为什么会来?梁荣不自觉的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两个大人却都没注意他。
弈延踏进屋中,俯身行礼道:“主公,火把已经掷入河中。”
梁峰颔首:“今日傩礼,辛苦你了。”
今天在台上饰演方相的,正是弈延。
拿着沉重的长矛和盾牌,还要不停跳舞,呼喝,在府中里里外外走上一遭,这活动量可想而知,更别提弈延上午还猎回了一只豹子。
“为主公祈福,属下并不觉苦。”
弈延额头上汗水还未褪去,双目却牢牢盯在面前之人身上。
那身肃穆的玄端早已换下,梁峰又恢复了往日的燕居打扮。
然而不论是猎装还是礼服,亦或眼前这身平常衣衫,都无损于那副容颜。
主公带他田猎,命他舞傩,还有什么比这信任更重的吗?
早就习惯了弈延这副样子,梁峰笑笑:“坐下来与我们共进晚餐吧。”
“多谢主公!”
弈延立刻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席案后。
这可是大傩后的家宴,主公邀他共进,岂不是视他为家人了?
梁荣不由瞪大了眼睛,阿父竟然让这个羯人入席?这家伙为什么不去军中,非要来参合他和阿父的家宴?然而心里再怎么别扭,良好的家教也让小家伙无从开口,只得憋屈的攥住了衣角。
梁峰倒是没忘了梁荣,对一旁伺候的朝雨道:“别让荣儿自己夹肉,帮他夹到碗中即可。
蒜油也少沾些,莫辣到了。”
吩咐完这边,他又扭头对弈延道:“你自己夹肉,在釜中沸煮片刻,肉色发白就能用了。
若是觉得不辣,还可自己添些蒜油。”
两边都交代好了,梁峰才兴致盎然的举起筷子,夹了片鹿肉到高汤之中。
很快肉片就卷了起来,夹起肉,轻轻在蒜碟了沾了沾,放入口中。
这是鹿身上最肥美的一块,浸润了姜汁米酒,丝毫不觉得腥膻,入口既化,只余浓香回荡。
大冬天,就是该这么吃火锅才是。
满意的颔首,梁峰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大一小都盯着他看,不由笑道:“样式有些新奇,但是味道着实不错。
快些用吧。”
看着梁峰那闪着油光的红润唇瓣,弈延不自觉吞了口唾液,只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的生出饥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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