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村,每一个夜晚,疲惫,都像一张厚厚的棉被,死沉死沉地压在人们身上,让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尽情地享受着深睡的幸福。
昨夜的两声炸响没有唤醒小村的人。
炸响后不邀而至的细雨,更鼓点般催深了他们的睡眠。
直到清晨早起一个惊人的噩耗迅风一般地传来,人们才像凭空挨了一记闷棍,个个眼睛都立楞了起来,嘴大张着,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秀秀昨夜被人开枪打死了!
秀秀是被连夜送往农场医院的。
尽管救护车以最快的度奔跑着,可到了医院,秀秀还是在满仓悲怆的呼叫中停止了各项生命体征。
牛村出现了成立以来最大的变故,也呈现了成立以来最肃穆的气氛。
这个早晨,牛村的所有出口都被戒严,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牛群是无法赶出的了,这一天,人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等待和接受着几个警察正在进行着的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
秀秀的尸体在场部医院就被抬走了,说要经过法医鉴定。
村里就有人说:“还鉴定个啥,凶手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凶手是已经连夜潜逃了的村里的山娃。
这个长着大耳朵、圆脑袋的村人眼中最老实、最憨厚、最本分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昨晚在开枪打死秀秀后,又疯了般持枪向原萝尾村村长巴叔家奔去,结果没有打死巴叔,却被巴叔家人认了个真亮儿。
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满仓的弟弟满库从场部回来了,带了几个人在满仓家门前一声不响地搭起了棚子。
人们立刻明白了咋回事,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赶来帮着忙乎。
“满库,这秀秀,还要回来么?”
人们边帮着忙乎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满库的脸色问。
原来,当地有个习俗,就是横死的人不能从家里出殡,说是对家人不好。
“唉,本来是不应该回来的,可我哥不干,死活非要我嫂子再回来看看家。”
满库眼睛肿肿的,两只眼球上布着一丝一缕的红血丝,像傍晚西天上的火烧云。
小秋的太阳比三伏的还要毒辣几分。
秀秀的尸体不能久放,只好第二天便出殡了。
次日早晨,人群、花圈、哭声,悲哀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牛村。
牛村,像一株突然被风干了水分的白杨,每片叶子都默哀般蔫蔫地下垂着。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只有满仓,没有泪、没有话、也没有动。
他坐在秀秀的灵柩前,瞪着散乱无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被尸布蒙盖的秀秀。
自从那晚那声悲天怆地的呼号后,他便噤了声,停了思想,只余下一副空空的皮囊,木然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
他眼皮肿胀胀的,却仍盖不住红得可怕的眼珠,似乎是那里集聚着的太过浓厚的悲伤和自责,火一般烘干了他的泪水、烧哑了他的喉咙,让他整个人罩在寂灭之中,极是安静,却静得吓人,直到看到棺棂起杠时儿子追着灵车疯狂哭喊的情景,他才恍然醒悟似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般奔流不止。
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山崩地裂巨星陨落,却又百废待兴的年代。用一泡大尿宣告重生归来。我是白客,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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