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威胁令顾藏舟忌惮。
他自幼便知,公府的嫡长孙肩扛重担,凡事以家族为重。
他却也喜欢青姈,活了二十年,京城里莺莺燕燕无数,能叫他藏在心里惦记的只有她。
顾藏舟不敢忤逆年迈威重的祖父,亦不舍放弃她,只能居中转圜,一面暗中照料她,一面竭力说服祖父。
谁知道,分别那么短的时日,她竟会嫁为人妇
此刻春光明媚,顾藏舟的心却如坠在冰窖。
两只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他在戴家仆从跟前尽力维持端方持重的姿态,声音涩然,“将军伤势如何”
“好些了,多谢公子记挂。”
青姈垂眉,不去触碰他的目光,也终于明白方才魏鸣为何欲言又止。
不过魏鸣显然是多虑了,且不论前世的各自婚嫁、终归陌路,即便没有前世,她既费尽心思地上了戴庭安的船,嫁给她守门户,自然会斩断前尘,当好铁山堂的少夫人。
顾藏舟的心事已然与她无关。
青姈面沉如水,目光微挪,向他身后。
两个小厮是顾藏舟的长随,旁边还有位管事,打扮应是侯府的门房。
进了这倒垂花门便是女眷居住的内院,若往右拐,却是戴庭安的房。
方才魏鸣行色匆匆,显然是去请戴庭安,那么来探望病人的顾藏舟应当往哪里走,就很分明了。
青姈敛袖,目光越过顾藏舟,向领路的门房。
“魏鸣已去禀报将军了,你先请客人到厅上奉茶,将军随后就到。”
门房早就听说过这位冲喜而来的少夫人敢在铁山堂门前拔刀的事,知道她有戴庭安撑腰,哪敢怠慢,忙躬身道“是。
顾公子,这边请。”
顾藏舟却没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青姈屈膝为礼,“外子有伤在身,行动缓慢,还请顾公子见谅。
妾身还有事,失陪了。”
说着话,就想绕过他出门。
顾藏舟与戴庭安往来极少,这回登门探望本就是冲她来的,哪能就这样放过纵满心持重端方的规矩,身体仍不受控制地挪了挪,试图拦住她的去路。
这动作虽不明显,青姈却出来了。
她愕然抬头,没想到向来沉稳的顾藏舟会如此失礼。
便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声轻咳。
青姈诧异回头,到戴庭安不知是何时赶来的,腋下拄着拐杖,身体倾靠在青灰小砖砌城的门框上,神色清冷,身姿挺拔。
玉冠修眉之下,那身深紫端贵的锦衫沐浴春光,衣角犹在风里轻摇。
从铁山堂到垂花门,她走了好半天才到。
他伤了条腿,得知消息又晚,怎会来得这样快不怕扯到伤处吗
青姈瞪大了眼睛,他并无牵扯伤处的不适,才稍稍放心。
戴庭安迅速瞟了她一眼,然后向顾藏舟,“顾世兄,久等。”
他来得突然,顾藏舟微愣后端然拱手,“戴将军。”
“房在那边。”
戴庭安随手指着西边,清冷眉目间不辨喜怒,又朝青姈抬抬下巴,“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