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又会风雅十足的,领着周如水立在山头吹吹山风,歇在茶树林中焚香煮茶。
他还往往会耐着性子给周如水解释茶的门道。
譬如,他会如数家珍地道:“秋茶又唤秋白露,汤色、滋味间于春茶与夏茶之间,香气平和,在滋补方面一般不如春茶。”
但往往谈着谈着,他又会锱铢必较地盘算起生意,精打细推地和她解释:“因此,秋白露若卖去富庶讲究的江南必然抬不起高价。
如今茶山减产过半,就更不能往江南销了。
只有往货物稀缺的居庸关那头贩卖,才能得利最多。”
更多的时候,二人会坐在山头的大榕树下品那管事带来的糯米酒,酒水甘甜芳醇,香味浓郁,周如水极是喜饮,往往比柳凤寒喝得要多。
柳凤寒早知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便会时不时打趣她不知民间疾苦。
这日,四下无人,他更是揶揄地嗤道:“宫里到底有甚么好的?明明是个华丽无比的金笼子,世人却怎么都捅破了头地要往里头钻?你父母是因何将你送进宫去的?难不成,那里头真有稀罕的不得了的宝贝?以至于,即使骨肉分离,也在所不惜?”
彼时,周如水已饮了不少的糯米酒,她醺红着脸,顺手用袖拭了拭嘴,轻飘飘地答道:“能有什么宝贝呀!
不过就是吃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活得更累些。
又或许,是因君上是万岁,万岁,万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
沾上了个万岁,总能有些个好处罢!
或许,还真能多活上个几岁呢!
可那又如何呢?若是活着都不畅快,还不如死了呢!”
说到这,她微微侧头,痴痴地笑了一声,扭头,盯着几上喝了大半的酒水,又伸手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听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柳凤寒扬了扬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饮着酒的周如水,先是嗤她:“你吃酒的时候,真像那偷了腥的猫儿。”
说着,又满是不屑地嗤道:“你说得对,长命有甚么用?活得不好,活多一刻都是受罪!
再说了,这从古至今呐,那些个求长生的,从未有谁真的得到过长生!
说到底呐,还是金子好!”
“便是真有谁得了长生的,咱们也不晓得呀!”
周如水笑睇着他,掷了酒樽回几上,掐来根嫩叶扔在他肩头,漂亮的眼睛眯得像天边弯弯的月牙,调侃他道:“你真是俗不可耐!
计较来计较去,你爱的总是那些个阿堵物!
想你若是做了官,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大贪官!”
闻言,柳凤寒嘴角一扬,往后一倒,靠在树上晒然笑了笑,才哼道:“呵,你懂甚么?小爷若是做了官,或许是天下第一的大清官呢!
说了你这姑子懂得少吧!
在这世上啊,能者多劳可从不是个好词儿!
这人呐!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死得也就越快!
指不定彼时,老百姓全都得仰仗着小爷来养活,为了他们的温饱富贵,小爷一人却还得上刀山下火海!
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啧啧,想来到是可怜!”
说这话时,艳红的夕阳徐徐染上枝头。
柳凤寒绝美的双眸被夕阳映衬得神秘而又深邃,他眉间的红痣更是越发的嫣红如缀了起来。
盯着他,周如水也不由晃了晃神,待收回目光,也是一晒,又掐来根嫩叶往他身上一扔,没好气地哧道:“就你能胡诌。”
闻言,柳凤寒亦是一笑。
彼时,就在他们头顶,栖息在枝头的麻雀展翅滑向渐次染红的天空,随着几声鸟鸣,落叶飘飘洒洒,一片两片,都静静地落在了他们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好冷啊
想到假期结束之后又要回去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