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声,门被撞开,文迎儿向外间通明处望去,火柱油灯光华映照之下,这道天大一真人谢素,与魏国公阉人管通,传说中可憎的面目也终于清晰摆在她眼前。
杀身之祸,不共戴天,失去记忆后大仇不得报,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现在她倒又成了两人瓮中的鳖了,倒是可笑、可叹命运的轮回。
她迅速地站起身来,那两人在一丈之外与之对立,有些愣神。
“这小道士……怎么躲在里头?”
“你是怎么跑进去的?”
天窗合上,由那瓦片盖严实了,此时里边黢黑瞧不清上面还有窗形,因此倒没引起他们注意。
文迎儿身上着的一身道服,低着头站在黑暗中,也令人瞧不清容貌。
管通皱了皱眉,因文迎儿长相可与那崇德帝姬也肖似,他这猜测倒是合情合理。
文迎儿手里握紧了火折子,往袖子中塞了一塞,吸一口气,跪下来道,“启禀先生、魏国公,我下午过来见门开着,刚进里头瞧了眼,便被几个匆匆忙忙地给锁进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昏昏沉沉大半日了,可算是盼来救命了!”
在她说话间,谢素已让小道士们进了房门,扯住她的两个胳膊将她推了出去。
那管通缓慢踱步,将个椅子搬在外头坐下,手里头转圜食指的扳指,冷冰冰问这谢素:“外头御营精兵三百却防不住你里头,一个两个的往里闯,是存了什么居心?这小道士躲在里头干什么的?莫不是故意来听刺儿的?”
谢素一听管通指责,立即又将那烙铁拿在手上,沾了火盆提过来,眼看小道士们将她压着,便立即对着她的脸说:“说!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先生饶命,若有人要派,还能派我这么个瘦弱无力的?”
“那你是什么人?”
文迎儿眼睛望见前边那五个坛子,里头的人脑袋吊在外面,脸上血肉模糊,各个都少了器官。
原先娇人的脸面,现在全都恐怖得令人作呕,被挖眼的、被割鼻的、割耳的、还有脸被打开的,已然看不出谁是谁,那像极了十五岁的她的温承承,眼下也不知道是这血肉模糊中的哪个,但她知道,曾经她也险些成为焦场中一具尸体,与他们一样,用来安抚天颜。
她咽一口酸水,“……我是从徐侍宸那头偷跑出来的弟子,徐侍宸妄图在官家面前,将先生取而代之,听说这里要做药引子,徐侍宸便在此时此刻,也想了应对之法,现正在他殿上作法对抗呢,因此我下午才匆匆地来禀报先生!”
“徐柳灵要克制我?他大了胆子!
这是官家下的令,难不成他要克的是官家的性命?”
“小的说的没错,他说他是神霄派的新传人,准备作法把先生给除去了!
若是先生不信,小的现在就带先生去看!”
谢素眉头频蹙,似乎有些信了。
管通却一拍大腿:“谢素啊谢素,枉你在宫中服侍多年,连这肖小都能骗得了你?”
文迎儿方才已经觉得那俩抓她的小道士手上松动了,一听这话,立即大叫:“看,那是谁,他来了!”
谢素与道士们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文迎儿立即挣脱,扑到法坛案几旁,将那火盆火柱子旁边的油都踢倒了。
“你,这?
文迎儿的火折子已经打开,就蹲下身来对着这油,道:“相公们可别过来,你们知道徐侍宸想怎么除去先生么,就是用这火祭。
他说,既然当年你们向用火祭来把崇德帝姬给烧了,以安定圣心,那他现在也得火祭先生,也是为了安圣心!”
说罢那火折子就在地上一点,火喷冒了出去。
见火一点,那两个身在高位的,立刻便躲藏吩咐,周遭乱做一团,还有要上来抓她的,却苦于不敢扑火过来。
文迎儿从案几上拿起一把剑,在后面烟熏中到处挥舞,让人不敢近前。
火势还没蔓延开来,她似乎已经有了死志,眼下在这其中,她自己也不是铜墙铁壁,若是能和这两个人也同死,倒算是为自己报了仇了!
文迎儿将案几上的一排油灯全都推了下去,在那道士们要上前扑她时,又将火柱子火盆也推倒,恰恰好的,是那被挖掉器官的女人瓮中也有油,但凡火星子溅到,便是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火焰来,人的面目在火中焦灼,文迎儿顿觉大快人心。
只是她自己也要被烧死了。
火星子还没溅在自己身上,浓烟中,看见那管通协同谢素,正在狼狈地奔逃,要下楼阶去。
文迎儿将油上带火的剑奔出去,拦在他们面前,有些管不住自己地想要大笑:“你们看看我是谁?”
她将冠帽扯下来,抖了抖女子发梢,两人瞠目结舌,却被她挥剑赶着往后,“我是崇德,赵顽顽,官家的十四女,崔氏的遗孤,上侍神仙,下侍鬼魂,今日现身,就是要你们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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