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苍临其实还不是完全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他跑出去叫人靠着的都是一种本能,他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太高大了,娘亲打不过他,他想叫人来帮忙,却不知道正是当时那一个决定,让他捡了一条命,依着苍临后来对贺鸿仪的了解,如果当时他冲了进去,或者他只是傻傻地待在门口,贺鸿仪都不会介意顺手解决掉他的性命,尽管他是贺鸿仪的亲生儿子。
就像是当年他攻打都城,陈太后将贺鸿仪的一家老小押上城墙作为要挟,他却没有丝毫的心软。
他从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步一步爬到今日的位置,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那个最高的位置,而所有阻拦他走向那个位置的人或事,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清除。
不管是当年那个相识于微时的糟糠之妻,还是那个助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将军的女儿他的正妻,这些都是他可以毫不留情舍弃的。
贺鸿仪将苍临带回都城,那是苍临第一次离开那个小村子,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
贺鸿仪将他交给一个穿着华美的贵妇,告诉苍临那是他的娘亲,还有两个比苍临大上一两岁的小男孩,正是贺赭齐与贺殷治,说那是他的兄长。
但是在那个府里,除了贺鸿仪,是没人真的将苍临当成府里的公子的,而贺鸿仪本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在西北,久而久之,连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存在。
其实平心而论,贺鸿仪的那个出身良好的夫人是不会刻意去苛待苍临这么一个小孩子的,她大多的时候都当他不存在,所以也不会在意苍临在府里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而府里的那些最会察觉主人心思的下人,还有她那几个骄纵的儿子,则毫不掩饰地在行动上表达了对苍临的不满。
其实现在让苍临去回想,他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那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他渐渐长大,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怀着自己对贺鸿仪的憎恨,怀着对他全家的厌恶,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忍耐。
直到今日。
贺鸿仪回到都城已有几个月,从严冬到春暖花开,陈原的势力已经全部退守西南,建兴帝伏宽也在护送下来到都城,在武英殿举行登基大典,朝臣们也经过贺鸿仪亲自择选之后大换血,一切逐渐恢复的井井有序,最起码表面表现的是那个样子。
但苍临知道贺鸿仪还是有心事的,因为西南陈原一时半会没法平定,他现在虽然总揽朝政,权势滔天,但离他渴求的那个位置终究还是差了一步,他等了那个位置已经太久,离的越近就变得越来急躁。
苍临知道朝中有些人已经在贺鸿仪的授意之下开始策划让新帝禅位,不日应该就会有动作。
而苍临要做的,就是适时地推上一把。
他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任人欺侮又不知所措的小男孩,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足够耐心,也足够强大。
小黑还在床榻上睡的正香。
当日贺鸿仪入宫之后,苍临便带着小黑从宫里搬了出来,搬进了贺鸿仪的将军府。
小黑在宫里生活了三年,蓦地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大概会觉得十分的不安,便整日跟在苍临身后转来转去,连睡觉都要伏在苍临身边。
苍临其实也并不怎么喜欢将军府,虽然这府里他曾经厌恶的人当日在城墙上都死于陈太后之手,府里也不再有人敢为难他,但他依旧厌恶这里,毕竟这里存留了太多他所讨厌的回忆。
但是他会依旧留在这里,就像他无比憎恶贺鸿仪,他依旧会在他面前做一个孝顺的儿子,这是他为了实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必须承受的。
今日没有早朝,苍临难得多睡了一会,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梦让他无法苏醒。
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呆,才将自己完全从那个陈旧的梦中抽身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床换了件外袍,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小厮,小声地询问道:“公子,您起了吗?要洗漱吗?”
苍临伸手替自己系好腰带,才回道:“好。”
房门从外面打开,小厮端着温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朝着苍临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又退了出去。
苍临在宫里的那几年一直是跟伏玉互相照顾,其他的内侍鲜少打扰他们,以至于现在苍临也不喜欢别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里。
府里的这些小厮也都看的出来这位小公子的脾气秉性,跟他相处的时候更存了几分小心。
苍临撩了水洗脸,突然动作一顿,回手一拳就砸向身后,一个人影从他面前闪过,避开了他这一击,下一刻,苍临已经将铜盆端了起来,一盆水直接泼了过去,那人刚避开苍临那一拳还来不及反应,被这盆水迎面泼了一身。
“喂!”
这人立刻抱怨道,“贺苍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我?”
苍临将空盆随手扔到架子上,翘了一下唇角看着荀成:“我好好的洗着脸突然被人攻击,怎么可能听得出来这人是谁。”
说着,把一旁的干布递给他,“好好的还浪费了我一盆洗脸水。”
荀成接过那干布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的衣服,却发现那水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衣服,气急败坏地将干布扔到苍临身上:“我好心来看你,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苍临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衣箱:“里面有现成的衣袍,你随便找一件穿就是了。”
说完他的视线从荀成身上掠过,有些讶异,“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穿的人魔鬼样的,不会是来看我专门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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