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义不适合做皇帝,甚至不适合生在皇家。
所以他主动将皇位让出,却又愿意跟在景明月身后努力学经世济民之道,然而过于感性,最终还是在李芙一事上犯了糊涂。
这种糊涂对国事有害无益,但有时却是这虚伪冰冷世界里难得的赤子之心。
柳俱迟在朝堂上曾因萧守义气得七窍生烟,如今却不忍他这样的人走上绝路。
“你说要对我的恩情永生难忘,可你一心求死,你的永生又还有多久?”
柳俱迟替萧守义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在梦里说,什么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情谊是假的。
但有的时候真可做假,假亦是真。
你的叔父或许对不起你,但你的师父没有。”
柳俱迟对萧守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萧守义不要打断她,由她讲下去。
“大坤律法有凌迟和诛九族这样的极刑,是为使乱臣贼子在作乱之前想到一旦失败的惨烈后果便不敢作乱,可由于成功所能获得的诱惑太大,所以成丘壑、康以忠、李禄这样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如果没有极刑在前,这样的人或许更多,大坤或许在成康叛乱中便已经完了。”
“人要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
李禄敢犯上作乱,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的师父诛他九族,顺的是天理人心。
李禄亲眷明知李禄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既不苦口相劝,也不自断亲缘,甘愿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李禄事成,则他们坐享华荣;李禄事败,遭受株连,何冤之有?”
柳俱迟一讲到大坤律法,语气便变得凌厉,萧守义不得不擦干眼泪坐直与她平视,才能承担那份压迫。
“按照律法,李禄纵使有罪,也应先押解回京听候陛下发落。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制律者苦心孤诣制定的昭昭律法,从来不如你萧氏皇族空口白牙的一句话?说到底,大坤的律法只是萧氏的律法,天子的律法。
为臣者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先斩后奏?只因持律法与天家威仪抗衡无异于——蚍蜉撼树——”
柳俱迟顿了顿,她能感觉到萧守义的连日以来的惊惧,想让自己的语气柔缓下来,却发现难以做到。
“君虽身份尊贵,但处境之尴尬,与孽子无异。
孤臣孽子,操心也危,虑患也深。
你师父已是步步维艰的孤臣,却还要为你这个孽子谋划。
若有选择,她根本不会让陛下颁下赐婚的旨意,遑论欺你瞒你利用你?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的师父以臣之身宁犯君颜,她已是拼尽全力在为民计、为你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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