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绣嘴皮子利落,数落了门房,直接叫人半开占道的轿子。
那几个脚夫不乐意了,这轿子是周家租的,还没有给钱呢,这就叫他们搬走了,周家赖账怎么办?
挣一口饭吃不容易,湘绣也没有为难脚夫们,只叫人把轿子挪开好让顾氏的马车进去。
特别和善地给了几个脚夫一把茶水钱,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抬轿子会不会晃?”
“怎么可能晃,我们抬的轿子放一杯水在里头都不会洒。”
一个拍着胸脯保证。
四人中拿主意的那个却听出来了,忙道:“晃得很,保管上去就晃晕。”
湘绣满意地走了,那个说水都不会洒的一头雾水地摸着头,“说晃,会不会影响生意啊?”
“周家最爱赊账,这回要完了钱,再不接他家的活了。”
为首的那个掂掂湘绣给的赏钱,这就抵得过三次跑腿了。
这等好活路不做,傻子啊。
等到湘绣回去附耳悄声在顾氏耳边说了,得到顾氏一个带笑的批评,“狭促。”
那边荣禧堂知道顾氏等人回来了,太夫人就穿戴得整整齐齐地,想要等顾氏来给她请安。
府上人称舅太太的就是太夫人的嫂子周老太太,周老太太颧骨高耸,脸颊削瘦,细长的吊梢眼,一脸皱纹,越长越刻薄,见太夫人随随便便一开箱子,就是各种令人眼热的珠宝首饰,一颗心在苦水里熬着呀,嘴里吐出来的话就越发尖酸,“你坐得倒是稳,人家翅膀硬了,你以为还会来给你请安?”
这么久太夫人就没有等到过顾氏,听了周老太太的话,太夫人是新仇旧恨加一起,脸都青了。
周老太太给她出主意,“她不来,还不兴你去看看孙女?”
当年金陵出的事周老太太远在京城自是不知道,太夫人回来以后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她自己也是讳莫如深,不敢再提,就连周老太太这种亲近的亲戚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见顾氏一直在庄子上,还以为太夫人占了上风,终于把不讨喜的儿媳赶出去了呢。
要她去看孙女,比割肉还难,太夫人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抵挡不住周老太太的撺掇,决定去萱草堂给顾氏一个下马威,太不像话了,哪家的媳妇有顾氏这样清闲的。
两个找茬老太太到了萱草堂,先看摆设,周老太太就对太夫人示意,还是你儿子孝顺你,你房里那个贴金箔的屏风,这里就没有,寡淡的素绢上写几个字的屏风一看就不值多少钱。
顾氏正围着阿福投喂桂花甜酒汤圆、栗子糕、杏仁酥、炸春卷……一个吃得开心,一个看得高兴,就被人打断了兴致。
阿福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祖母,太夫人皮肤对比周老太太就显得十分光润洁白了,从她眉眼间依然可见年轻时的几分美貌,只可惜穿的是俗气的大红大绿花牡丹衣裳,戴了一头金光闪闪的头面,品味堪忧,眼中的戾气也让人心生不适。
“母亲怎么来了,”
苏治嘉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顾氏坐着纹丝不动,他只看看也不敢提醒。
“我不来,怎知你在这是如何的低伏做小,堂堂长兴伯,为天子立了大功的人,竟然甘心当起家奴来了。”
太夫人不敢一来就先惹顾氏,柿子挑软的捏,还有谁比苏治嘉更合适。
其实他当年只是想出城去找顾氏而已,哪想得到京城就那么容易被破了,自己还捞了个功劳。
听太夫人这么说,苏治嘉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安心听训。
顾氏一概不管,还给阿福盛了一碗汤圆,低声道:“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伤胃。”
接过碗,阿福低头喝甜酒的汤,桂花甜酒汤圆是很好喝没有错,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胆小的阿福完全不敢掺和进去。
见顾氏不为所动,太夫人冷哼一声,指桑骂槐,“你这个不孝子,回来也不知道来说一声,良心都被狗吃了?”
顾氏嫌吵,拉着阿福准备换了地方继续喂食,她的乖女儿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补补总没有错的。
“顾氏,你是如何掌家的?家中竟然没有马车了?”
太夫人却不肯放行,逮着早上的事给顾氏下马威。
却不知道沦为输家的自己,提起这件事来,只有更无脸的。
顾氏这才正眼看太夫人,冷淡道:“看我心情。”
眼下之意就是顾氏说有马车,才会有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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