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才装睡,此时,倒不好再醒。
不敢乱动,豆苗儿望着身旁福宝睡得香甜的小脸,想想,命运真的很神奇,六年前,他为商队在林中伐木烧制银丝炭,只为挣一份工钱,如今,他成了买炭的人。
眸中不知不觉沁出湿润,如罩了层雾气。
她与陆宴初也算相识于微末,却不知能不能故剑如初。
从前他对她是责任居多,或是酒醉后的冲动居多,还是真的非她不可,她一直好像都很在意。
轻轻辗转,她望向他那方,唤了声“陆宴初”
。
靠在桌边埋首的男人似乎才是真的睡着了,并未应声。
顿了须臾,豆苗儿起身,拾了厚绒毯为他披上。
他方才注视她时是什么心情?
豆苗儿苦笑着挪开目光,望向旁侧燃着的烛台,他如今身份她早就高攀不起,所以她矛盾。
走,舍不得。
留,心乱……
所以她又要和以前一样随遇而安被命运推着走吗?
一夜未深眠,天不亮,陆宴初起身走出内室时,豆苗儿跟着下榻掀开纱帘。
身后脚步声清浅,陆宴初有所察觉,蓦地回首,一怔:“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摇头,豆苗儿触上他眸,思及昨晚他……嗓音不自觉低了些:“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你今日也要早朝?会不会耽误你?”
“外邦使者入京贺岁,我暂时脱不开身,等几天便开始休沐。”
解释完,陆宴初也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偷亲的人是他,那温软触感搅起的涟漪仍一圈圈在心中激荡,勉强压下,他弯唇道,“你说,时辰还早。”
怕延误他时间,豆苗儿走到桌旁拿起红木匣,将有意笼络他的贿赂递给他,言简意赅:“是关于福宝,他该请先生了,我、我想让沈将军家的公子沈学成与福宝一同上课,互相做个伴儿。
另外,你时常不在府邸,福宝总拘在宅院,难免……”
接过匣子,陆宴初僵了一瞬。
这月余,她与沈临邑再无来往,他隐隐放了心,却仍是介意,沈临邑在扬州待了将近半年,他们……
“好,让沈公子到府邸与福宝一同上课。”
有些不大甘心地应下,陆宴初顿了顿,认认真真诚诚恳恳与她道,“我没想限制你自由,你带福宝去哪都行,只要记得,你们怎么离开就怎么回来。
另外考虑安全方面,得让几个护卫陪同我才放心。”
不曾想谈话竟这般顺利,豆苗儿点头点得颇为呆愣。
好笑地收回视线,陆宴初纠结的心情被她逗弄得瞬间好受了些,他打开红木匣,取出那支精致的紫毫笔,徐徐打量,眸中一亮,笑道:“是你亲自雕刻的?原来管家去的彤巷竟是制笔大师周大渊雅居所在地?你可知周大师早已收山,先前朝中同僚重金求笔,三顾雅居,都未成功。”
又蹙眉不大赞同的解释道,“你送这支笔给福宝是否贵重了些?他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懂此笔的珍贵与难得,要不等他大些再……”
“我、我送给你的!”
豆苗儿偷瞄他一眼,小声道,“银子花的也是你的。”
“我?”
似未反应过来,陆宴初怔怔盯着笔,又怔怔望向她,他嗫嚅双唇,一时惊一时喜,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支笔的价值比起他花的钱贵重百倍,更难得的是她为他花的这番心思。
“不耽误你时间,我去陪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