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众人坐得又都不远,便惹得詹知息回过头来看,他这么一转头,大家就都看了过来。
春云六绝并不常在一起,各有自己的洞府与道场,当初春云山本是巫琅的居所,不过因着尚时镜的修为不佳,便让给了他休憩暂住,自己则搬到了他处,往日聚少离多,这次难得待在一块儿这么长久的时间,南霁雪也顾不及尚时镜到底在盘算什么,先将詹知息点了出来。
詹知息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轻声道:“四姐,我很好。”
他想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否则南霁雪便不会露出不赞同甚至不悦的神态来,连巫琅都有几分不以为然。
春云六绝之间向来亲密又冷淡,倘若无人求援,便是认定了可以自己解决,然而现在的局面昭然若揭,詹知息没法自己解决这件事。
假使此番六人一散开,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聚首见面,等到那时,南霁雪就更不知道詹知息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一直以来,詹知息都清楚几位兄弟不出口询问,并非是因为不在意,而是顾忌着自己的心情。
只是他始终走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走出来。
商时景微微收起脸上的笑意,不着痕迹的轻轻叹息着,他穿越来时,北一泓已死,直至如今,这个局也未能破,也许这一生,詹知息都无法破开这场死局了。
如今这一切和乐融融,过不了许久就会变成一盘散沙,詹知息会知道真相,兄弟阋墙,巫琅苦心维持的感情也将支离破碎。
想到此处,商时景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向了巫琅,正巧巫琅也正看着他,目光沉沉的,灰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不自觉偏过头去,心下漏了一拍,觉得巫琅似是察觉出了什么。
他想:这么一群兄弟姐妹难道不好吗?何苦要搞事情呢。
后来商时景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忽然觉得又能理解尚时镜了,他在春云六绝之中有性命之忧因而怕他们,而尚时镜却是因为嫉妒。
他跟春云六绝格格不入,其余五人可以对他敞开心扉,他却不能流露出半点真情。
原因也很简单,尚时镜不配。
无论多么聪明机智,实力从一开始已经划分的泾渭分明,其他五人有实力可以为自己的失言跟真情买单,尚时镜却不能承受半点失误,他无法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其他人的感情上,因此绝不能让自己对任何人有所牵挂。
商时景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肥鲸也是有些嫉妒的。
只是他较尚时镜更忍让,而肥鲸比起其他五人又更为坦诚真挚。
作者有话要说:尚时镜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人。
眉眼含笑,言谈斯文,商时景结合小说跟对本人的观察,不难得出这个结论来,只要尚时镜愿意,他大可轻而易举的博得绝大多数人喜爱。
按照尚时镜的性情,春云六绝之间本该亲密无间,可事实正好相反,他们之间感情不算太好,尤其是尚时镜对于其他五人来讲,总是多少带着些许神秘。
任何一段情谊,只要能够维持下去,就必然有存在的意义。
按照常理来讲,尚时镜只要略加伪装,便能从春云六绝其余五人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或是借此行事便利,没道理让自己处在这样的尴尬位置上。
商时景眨了眨眼睛,他心中的猜测也许永远无法得到证实,世间也再没有人会这么觉得。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尚时镜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也许正是害怕自己会在虚伪的假面下滋生出感情,真正坠入到这段兄弟情义之中去。
如果尚时镜更狠毒一些,他就会不动声色的伪装起自己,就像条变色龙那样潜伏在众人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
又或者,正是因为尚时镜在意这五个兄弟,才会保持着这样的游离距离,提醒着自己,也提醒着他人。
真可笑,这样的冷酷跟绝情,反而是尚时镜仅存的一点温柔。
尚时镜所能赋予春云六绝的感情,说到底也只有这点距离,并不影响他下手算计詹知息甚至巧妙借其他四人来作为自己棋盘上的棋子。
这个人简直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商时景偶尔会想起梦里时的交锋,甚至怀疑这一身骨血是不是都是冷的。
那头南霁雪与詹知息已不知道说到哪里,詹知息抿着嘴,神情紧绷,说不出是抗拒还是漠然,约莫是不太想听进去,又不得不忍受着。
南霁雪自然也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叹了口气,既有愤怒不平之情,也有怜爱无奈之意,她恨不得一巴掌将詹知息打醒,超脱大道,别再沉溺那些情情爱爱,却又疼他心碎断肠,恶言怎么也吐露不出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