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顾婉,身子清瘦,穿着一领水青色素面绸缎褙子,里面着一件玉色绉纱高腰襦裙,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斜插着一股银钗,此外便无装饰。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便见姜红菱摇曳走来,腰肢软款,顾盼生辉。
她容貌本是极出色的,却因穿着素淡,也不显扎眼。
顾王氏看在眼中,心底满意,脸上不觉也露出了几分慈和笑意。
顾婳一早听了她母亲的言语,心底对这嫂子早已有了成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姜红菱上来,先与顾王氏行礼。
顾王氏笑呵呵吩咐她起来,又令丫头与她搬座椅,嘴里便说道:“菱丫头身子不好,歇着也罢了。
这眼瞅着要变天,你又冷地里走来。
横竖也没什么紧要事,无过就是一家子女眷吃顿饭罢了。”
姜红菱笑道:“这是祖母爱惜孙媳,孙媳身子已然好多了。
想着孙媳才到家中,还是多同家里人亲近亲近的好。
何况,家里地方大人多,一家子人一日也未必见得一面,到了晚上团圆团圆也是好事。”
顾王氏是年老之人,最爱听这样的言语。
姜红菱这般讲来,她果然喜欢的紧,脸上更笑的菊纹绽开,口里的言辞却更加亲和:“菱儿当真是个懂事的,又是这样一副好模样。
只可惜念初没福气,你进门才两天,他可就撒手去了。”
嘴里说着,禁不住的眼眶泛红,竟哽咽难言,掉下泪来。
姜红菱见她这等作态,心中厌烦,却也不得不敷衍一二,取出手帕陪着擦了擦眼角,其实眼中无泪。
堂上一时无人说话,那顾婳倒是个机灵投巧儿的,一见这情形,自凳上跳下地,走上前去,攀住顾王氏的脖颈,将软绵绵圆敦敦的身子偎在顾王氏身上,嘴里奶声奶气道:“老太太,大哥不在了,你还有我和婉姐姐呢。
快别哭了,一会儿把眼睛哭坏了,婳儿看着心疼。”
这顾婳打小跟在李姨娘身侧,将李姨娘那一套奉承媚上的本事学了个淋漓尽致。
她年纪又小,一脸憨态的在长辈跟前撒娇,却着实讨人喜欢。
李姨娘是顾王氏手下出去的人,这顾婳虽是庶女,顾王氏倒也高看她一眼。
再则,顾王氏是上了年纪的人,于这等孩童幼稚之态本就喜爱。
顾婳极会撒娇耍痴,在她跟前,自然占足了便宜。
果然,顾婳撒了一顿娇,顾王氏便破涕为笑,抚摸着顾婳的头,一脸慈和疼爱之态道:“婳儿说的是,祖母不哭啦。”
说着,又向左右道:“这六亲族眷都说我偏疼这小孙女,你们瞧瞧,这样懂事体贴的孩子,能怪我多疼她些么?”
顾王氏是一家之尊,她既然这般说来,底下的丫鬟仆妇哪敢不附和,堂上一时尽是夸赞顾婳的言语。
顾婉在底下坐着,脸上青红不定,甚是难堪。
她才是府中嫡女,但为着李姨娘在府中得脸,侯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势力小人,便都捧着顾婳,甚而背地里议论说这太太养的女儿还不如姨娘养的。
顾婉自恃嫡女身份,平日里又受母亲拘管甚严,看那顾婳言行媚邪,丝毫没有闺秀风度,心中本就看她不起,这等言论吹入耳中自然气愤交加。
然而说这些话的,皆是府中的下人或是族中远亲,又不曾当着她的面讲起。
那顾婳年纪又小,更是无可指责。
她也只好在母亲面前抱怨一二,奈何苏氏也是个立不起来的,自己在婆婆丈夫跟前尚且没有脸面,哪里还能帮女儿出气。
姜红菱冷眼旁观,顾婳这套把戏作态,她上一世是看的多了。
不可否认,这对母子的确聪明,都是极其善于利用自身仅有的筹码,只可惜都没安一副好心肠。
顾婳年纪小小,却已跟她母亲学的尖刻歹毒,顶着一张娇憨脸孔,底下不知窝藏着多少龌龊心思。
上一世,也是清明踏青,若非她从中设计,国公府也不至有借口退亲,顾婉更不会嫁给了祁王做妾。
今生,有她在,是断然不会再叫此事发生了。
当下,她转头轻轻吩咐如素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暗暗示意顾婉。
顾婉看着顾婳的作态,正满心不自在,险些将早前同嫂子商议好的事情忘了,连忙起身,走上前去,如素捧盆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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