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立时便拉到了家庙之中,自有庙中女尼主持接洽,后续事宜则再不必姜红菱操心。
侯府事大,死了一个姬妾算不得什么,不过往官府里报了个暴病身亡。
那衙门自也不会派仵作到侯府去验看,便写了个销户文书,不了了之。
倒是李姨娘的娘家人,原本倚仗着女儿妹妹,自封了丈人舅子,平日里在邻里之间作威作福,又时常得李姨娘的接济,猛然间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如晴天霹雳。
李姨娘的父兄,闻说丧事如此潦草,棺木亦不准停留在侯府,便猜测其中有些蹊跷。
带了几个家中的叔伯兄弟,跑到侯府门上,坐在门槛上大骂,满嘴嚷嚷,只说李桐香死的冤屈,要侯府给个说法,不然便要上官府打官司。
又指着顾忘苦兄妹两个,要他们出来为生母讨要公道。
顾婳是个女子,又被圈进起来了,是不当家的。
顾忘苦满心盘算的只有自己的前程,这会子只怕被李姨娘连累,任凭外祖舅舅在门上叫嚷,只缩在后宅不肯出去。
李姨娘既已身死,又遭了老太太、老爷的厌烦,没人肯管这闲事。
那些下人们,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原本于李姨娘这些娘家人是巴结的很,满口爷的叫着,到了这会儿也就掉转了脸孔,一声声的无赖地痞的喝骂,斥责他们上门讹诈,一顿棍棒打将出去。
这些人本就是一班乌合之众,见了这等情形,登时作鸟兽散去。
李家父子两个,好处没讨到半分,反倒落了一身棒疮,相互扶持着,一瘸一拐的到家,各自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医药银子却花了不少。
虽是骂不绝口,却也晓得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兄妹两个也是指望不上的,就此断绝了往来。
李姨娘的棺木在家庙中过了头七,便由那主持主张着,草草下葬。
一场丧事,无论是顾文成,还是顾忘苦兄妹两个,皆不曾来看上一眼。
李姨娘争强好胜了一世,也风光了半辈子,临了来却落了个这般下场,当真是令人不胜唏嘘,连着侯府里那班子整日盘算着跳高枝儿的女人们,也将这争荣的心思暗淡了几分。
这些芝麻小事,传到姜红菱耳朵里时,也不过一笑了之。
才了毕李姨娘的丧事,那女学的事已迫在眉睫,连着姑太太一家子回迁之事,诸事叠在一起,还有侯府日常流水琐碎,她当真忙碌到不堪的境地。
苏氏被顾王氏训斥了一回,倒也识趣儿了,当真便在馨兰苑中当起了个清闲太太。
外头人说起,便讲如今府中唯少奶奶是大,凡事只她说了算,更是没人将这太太放在眼里。
这话传到她耳中,她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忍气吞声。
姜红菱甚有才干,即便忙至如此地步,亦是有条不紊,条理分明。
甚而忙中抽空,打发了几个善言辞、性子稳重、极妥帖的家人并族中的长辈,上宋家去回定亲那事。
宋家这边,因是最小的嫡孙亲事,宋家老太太格外看重,亲自见了顾家打发去的人。
来人甚是巧舌如簧,将这件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掰开揉碎,又是两家情意,又是家孝难违,又是诗书礼仪,讲了大半个时辰。
说至最后,竟是宋家绝不能在此时定亲,亦不能退亲,不然便是无情无义之徒。
宋家老太太无可奈何,这事本就是试探之举,在人姑娘戴孝期间上门定亲本就惹人诟病,如今被人捏了话柄,那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含忍下来,好声好语的将顾家人打发回去,只说等顾婉除服之后,再行商议。
宋夫人自老太太处回来,当真怒不可遏,无处发火,竟将个上好的汝窑梅子青美人耸肩瓶砸了个粉碎。
宋明轩闻得消息,心里倒是宽慰不已,他同顾婉情深意笃,怎么也不肯黄了这门亲事。
见母亲这个样子,不由劝解道:“母亲还是罢了,我同婉儿是打小定的亲事,现下退亲实在过于无情,人前也说不过去。
何况,婉儿又有什么不好?人虽不大爱言语,也是温柔和顺的很。
母亲跟前,从来是恭敬有礼的。
将来她过了门,孝敬母亲不在话下。”
宋夫人怒斥道:“糊涂攮子!
那么个破落户家的女儿,有什么好稀罕的?!
你只要花前月下,全不管前程?!
娘娘在京里替你寻了上好的亲事,那姑娘我也见过,论人物容貌,顾婉给她提鞋都不配!
你是吃了迷魂药了,一心只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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