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仪的眉心轻轻一拧,却也未曾说道什么,只依旧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等宫人引着她停下步子——
霍令仪也不曾抬头,她是朝人先恭恭敬敬得打了一礼,跟着是又恭声说了一句:“请您大安。”
周圣行原先正立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光景,耳听着这道声音,他倒是笑着回过了身。
他低垂着一双丹凤目眼瞧着屈膝跪在跟前的年轻妇人,面上依旧挂着一道素日里温和的笑,连带着声调也格外温和:“扶风来了。”
霍令仪闻言是又轻轻应了一声“是”
,她低垂的面上也未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可交握在一道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自打知晓虎符一事之后,她对这位天子却也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不可言君过,可说到底,她的父王就是因为天子所给的那块虎符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倘若说不恨是假的…
可这么多年,霍家也全靠天子庇护才能相安无事…霍令仪想到这,心下却是又叹了一口气。
周圣行却未曾察觉到霍令仪的异样,他只是让人起身,而后才又笑着说了一句:“朕记得扶风也会下棋,来,陪朕下一局。”
他这话说完便率先迈步朝软塌走去。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她原本以为天子今日传唤她过来是有什么事,哪里想到他竟然是让她下棋?她抬眼瞧去,眼看着周圣行较起往日消瘦了不少的身形,还有那鬓角遮盖不住的白发,心下是叹了一口气,看来陛下的身体如今是越发不好了。
她也未再多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重新低垂了眼帘跟着人的步子往前走去。
周圣行说下棋便果真只是下棋…
霍令仪陪他下了两回,中途两人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等到日暮四斜的时候,周圣行才笑着把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盒之中,跟着是抬了脸朝霍令仪看去,口中跟着一句:“你的棋艺倒是不错,有你父王的风范。”
霍令仪听得这话倒也未曾推辞,只依旧低着头回了一句:“谢您夸赞。”
周圣行眼瞧着她这般,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胆大…”
他这话说完却是又轻咳了几声,身侧的宫人忙奉上一盏茶,一面是轻轻顺着他的背,周圣行等缓过那阵子咳意便让宫人退下了,待又用下一口茶,等润了喉间他才又抬了眼问了人:“景行待你如何?”
霍令仪面上原还掺着几分担忧,只是听得这句却是一怔。
不过也就这须臾,她便回过了神,说到底她也是天子看着长大的,或许只是一句关心的话罢了…她想到这便又低着头温声回道:“他待我很好。”
周圣行闻言便把手中的茶盏搁在案上,而后才又笑着说道:“景行为人虽清冷,可心肠却不错…”
等这话一落,他察觉到霍令仪看过来的眼神便又笑跟着一句:“好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了。”
霍令仪心中虽有疑惑,只是也不好说道什么。
她是又朝人打了一礼,跟着才由宫人引着走了出去…只是临来要走出殿门的时候,霍令仪却还是转身朝周圣行屈膝一礼,她仍低着头,口中是跟着一句劝慰:“陛下要注意身子,切莫太过操劳。”
不管是为旧日里的情谊,还是不希望周承宇早日登基,她都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好生保重身子。
周圣行看着她这幅模样倒有片刻的失神,不过也就这一瞬功夫,他便又温声笑了起来:“朕知道了,回去吧。”
等霍令仪又打了一礼退下,他才从一侧取出一卷画像,那画卷估摸着也经了有一段年岁了,可保护得却极好。
他小心翼翼得打开那卷画像,指腹轻轻拂过画上那个笑盈盈的妙龄女子,那画中女子生得明艳娇俏,只这般存于画中,却让人生出一种那画中人正俏生生得立在跟前。
他那双被岁月沾染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画中女子,眉目温和,连带着声调也生出几许缠绵意:“你倘若还在,想必知晓如今这幅模样也会开心。”
…
夜里。
近日李怀瑾朝中事忙,回来得自然也有些晚。
这会外头早已是漆黑一片,相隐斋中也早就点起了灯盏,霍令仪端坐在软塌上绣着那身披风,只她一双桃花目却时不时朝外头瞧去,耳听着外头传来红玉的声音,道是“三爷回来了”
。
霍令仪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披风,朝外头迎了过去。
廊下灯火通明——
李怀瑾穿过黑夜打外头走来,眼瞧着立在廊下的霍令仪却是一怔,他握着手中的官帽忙加快了步子朝人走去,等把官帽递给杜若,他便握着霍令仪的手往里头走去,眉心轻拧,口中是一句:“怎么在外头候着?”
他这话说完眼看着人,便又跟着一句:“往后我回来得晚,你先用膳不必等我。”
如今已是九月,夜里较起往先难免要凉上几分,这饭菜热上几回就失了原先的味道…他素来不贪口腹之欲自然无所谓,可小丫头娇生惯养的,他不希望她陪着他一道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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