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鲜少有人用收音机了,这款和从前易成刚反复修的一模一样的收音机,连滋滋的电流声都显得亲切,偶尔闭着眼听听,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不过是放学回来不小心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不一会儿,易成刚就会来捏他鼻子喊他起来吃饭。
亦如发病时他看到的幻象。
从前易杨总选择逃避,宁愿搬出去住也不想看到与过去有关的东西,怕触景生情。
如今想来,他或许正需要这些个随时随地心酸一场、痛哭一场的契机,而不是累积到自己都无法自查的地步,一触即溃。
电台里,主持人正说着冬至要早些回家。
温暖的水流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却也在雾气腾腾间,忽然点醒了易杨一件事。
这些天他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冲得头昏脑涨、疲于应付,也便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
先是谢煜和方烁,再是余潜,随后是吴招娣。
这些曾伤害过他的人,仿佛按着事先写好的剧本,一个个来他的生命里谢幕。
他们的结局都有着对应的讽刺,在乎感情的落得同归于尽、在乎自己的落得病入膏肓,在乎钱财的落得一无所有。
当初他们伤害易杨得到了什么,如今就都变本加厉地归还了什么。
想到这里,易杨不觉背后一阵阴冷,希望这一切只是他多虑了。
“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伤害过他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谢锦天恪守着他的承诺,尤其是后半句。
他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去策划这一切,先是从他最痛恨的谢煜开始。
方烁并不愚蠢,要让他上钩很难,但好在他对谢煜的执着远在谢锦天的预料之上。
或许两个人纠缠得久了,便说不清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不甘。
方烁显然是将与谢锦天多年来的缠夹不清当成了一场角逐,非要分个高下才肯罢休,非要赢得彻底才算不辜负自己,因而谢锦天提出的能禁锢谢煜一生的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显得格外诱人。
要接近谢煜并不困难,无非是摆出苦大仇深的架势大肆指责一番,做出一副渴望家庭温暖的别扭模样。
彼时,郑荞已与谢煜复婚,对父子俩的和解求之不得,自然是推波助澜、鼎力相助。
于是,谢锦天便顺着台阶下,和和美美地一家三口吃上顿饭,冰释前嫌。
谢煜或许是真的老了,太过渴望亲情的温暖,也便没怀疑谢锦天浮夸的演技,就这么在书房里,被一次又一次地催眠。
谢锦天将那些容易被排斥的念头,一步步递进式地植入谢煜的潜意识,让他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对方烁的看法,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爱他爱得痴狂。
爱——多么情有可原。
方烁再次出现时,谢煜已对他有了些旧情复燃的趋势。
方烁不提从前,只像个朋友般问起谢煜的近况,却在不经意间忘了掩藏对他的余情未了。
这在纯属为了补偿而与郑荞破镜重圆的谢煜心中,悄悄放了把火,烧得他在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淡忘了方烁所有的不择手段,只记得两人在异国他乡相互扶持时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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