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给看呆了,吴守准也同样大吃一惊。
可他立刻伸手阻止了要上前去的侍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
这时候,汪孚林已经伸手将摔倒在地的吴有荣一把捞了起来。
虽说从形貌上来看,一个已近弱冠,一个却只十三四岁,但此时此刻吴有荣却被人抱腰一个反摔重重砸在地上,那种极致的反差感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又荒谬,又诡异。
直到这一刻,吴有荣才恍然回神,可还没等他呼救,人就倒地了,紧跟着,他嘴巴上就挨了重重两下。
等对方手一松,被打得眼冒金星的他瘫软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张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好容易才支着手肘坐起身,正想叫骂,他就只见对方冲自己冷冷一笑。
“没想到我能找到那位家中贫寒卖了诗给你的相公,他又写给了我刚刚这首诗吧?他得知自己的诗被你用来招摇撞骗这么久,让我替他问候你一声!”
吴有荣登时亡魂大冒——这家伙怎会得知从前那首诗不是自己做的?可自己是花钱从一个落魄书生那买的,人怎么可能还在徽州府,还免费送了这家伙一首诗?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是突然又劈手将他一把拽了起来,随即对着他的脸上又是重重两个嘴巴子,把他到了嘴边的疑问又给打了回去。
这下子,他才是真正的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完全懵了。
“刚刚那两下是替别人问候的,这两下是替我家妹妹打的!
你自己贪得无厌,想把自己那几卷古书卖高价,上了骗子的当,那就该自认倒霉,居然还有脸又死乞白赖地赖上了我家!
吴氏果园何等雅人云集之所,你这又盗诗又讹诈的无赖居然厚颜混迹其中,简直无耻!”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虽说汪孚林恨不得捋起袖管再狠狠教训一番这家伙,可想到过犹不及,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他才冲着四座瞠目结舌的众人拱了拱手说:“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松明山汪孚林,今天登门多有莽撞,若有罪责,一人承担!
不过,诸位这等高名高义之人,放任此等无赖小人跻身其间,不嫌玷污了自个么?”
汪孚林说完深深一揖,扭头就走。
直到这时候,四周方才一片轩然大波。
这文人雅集的时候突然出现这样劲爆的一幕,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要说谁都讨厌这吴有荣,可人就是死乞白赖混在这里,上次有人想要强硬地将其赶出去时,吴有荣却死揪着当初果园主人的承诺说事,甚至嚷嚷要闹到外头去让人评理,一来二去,别人也只能容忍了这么个骗吃骗喝的。
这一乱足足好一会儿,吴守准踌躇老半天,见不少人都偷瞥自己,他突然重重一拍扶手,随即站起身来:“来人,把吴有荣给我丢出去!”
此话一出,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吴有荣顿时惊呆了。
他立刻抬起头朝吴守准看去,可这会儿他的嘴肿得根本说不出完整话来,那抗议声含含糊糊谁也听不清,反倒是吴守准的喝声四座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园雅集之地,岂容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之辈玷污了,把人叉出去,然后抬了水来浇地!
把这地方的腌臜给洗干净了,我们再继续今日诗社!”
“好,吴兄果然好决断!”
“终于清理掉了害群之马!”
“早该如此了!”
当汪孚林出了果园后,在门口和汪七一块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吴有荣一面死命踢脚挣扎,一面被人拖了出来,继而犹如扔麻袋似的被人扔在地上。
这一刻,他终于生出了一丝解气的快意。
既完成了揍人一顿的目标,又将这家伙骗吃骗喝的路给断了,这才叫爽快!
虽说被这家伙讹去的银子足有四百两,但他一定会想办法弄回来的!
当汪孚林从松明山回到歙县城中的临时居所,已经是夕阳西下。
他不确定自己揍人一顿,接下来会不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可他绝不后悔这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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