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钧:“……”
季长川返京之后,局势便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都知晓项桓是他的学生,为徒弟请命无可厚非,大将军左右逢源,人脉颇好,他若上书鲜少有好事者反驳的。
可让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武安侯居然也站出来替项桓辨了两句,风向隐约的开始偏转,连以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文官们都有些摸不清形势。
但已结案十日之久,如今翻案是不可能了,倘使真翻出个什么来,只怕陛下的脸面也挂不住,于是这件事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一直拖到五月底的夏至,谕旨才艰难的批了下来。
项桓已经在长安城的监牢中住了一个多月,那些旧恩仇起初会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或打或骂乐此不疲地一番嘲讽,但到后来,连这些人也渐渐少了,门庭冷落。
他很久没说过话,也没人来同他说话,漫长的白天黑夜只是枯坐着,偶尔甚至连狱卒也会忘记这间牢房的存在,而少送一日的饭食。
日子前所未有的空闲,大把的时间让他能静下心去回思考一些从前没想过的事。
项桓有时候会漫无目的地琢磨,北疆离京城有多远?他爹现在会走到哪里?小圆怎么样了,她的情况是好还是坏?
而这段时日,余飞有来过,宇文钧有来过,却独独没见到宛遥。
他曾仔细留意每一个途径牢门外的脚步声,却从未听到那种轻柔细碎的步子。
她应该不会来了。
项桓摊开手,看着自己布满血污的掌心,然后又合拢,在心里想:
我拒了她的婚事,她不会再来了。
他贴墙倚靠,仰头去望高处的那扇小窗子,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瞧了许久,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不跟着自己也挺好的。
毕竟他这种人,换成是谁都受不了。
以宛氏夫妇的喜好,大概会给她找一个性格温良的丈夫,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两个人再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
也不会红脸,也不会吵架,不会伤心不会哭。
项桓将手中的几缕干草用力握了握,就着冰冷的石墙闭目睡了过去。
而许多时候宛遥就在离牢门数丈之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继而回身将酒菜交给看守的狱卒,一句话没说地离开。
她来过四五次,但一次都没有走近。
这回前来传信的貌似是季长川身边的一名亲卫,隔着牢门远远的唤他。
“将军替你求情了,念在你也曾对大魏有功,陛下已同意大赦,罪减一等改为流放南疆。”
亲卫或许看他不太顺眼,大概几时也曾被揍过,语气颇为生硬。
“将军说,项圆圆他帮你养着了,让你不必担心。
此次南行还望你返躬内省,退思补过,将来如有机会,再戴罪立功吧。”
见他要走,项桓忽问道:“……将军呢?”
对方凉凉地瞥了一眼,“将军他不想见你。”
第54章
项桓听完靠在石墙上僵了一僵,良久却也只是沉默地望着虚里出神。
看他大概是没什么话要说了,那亲卫才不耐烦地收回视线,快步走出阴湿发霉的过道。
而在牢狱的尽头,正站着一个清瘦纤细的姑娘。
宛遥隔着数重铁栏,静静地注视前方憔悴萧索的少年,她看见他别过了脸,又垂首,眉眼里似乎带了些惘然若失,像是一头被狼群遗弃的狼,在茫茫的旷野间找不到方向。
她一言不发地望了一阵,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长安城的深牢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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