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有。”
府兵跪在地上,脊背抖若筛糠,害怕道,“他们从墙外扔进来两个血淋淋的木匣,一个装着一条手臂,另一个装着……一个头,说是魏王殿下和二公子的……”
“还说,如果再负隅顽抗,所有人的下场都和他们一样……”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骤闻小儿子的死讯,邱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人!”
“邱大人!”
在满屋扶人的扶人,喊大夫的喊大夫的兵荒马乱中,府兵重重把头磕在地面,嗓音颤抖地说出了最后一个消息——
“方才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信,说、说孟重云带着麾下的亲卫,已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上京!”
……
数不尽的打击之下,邱韦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如何扶住桌案,又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的。
他的嘴唇颓然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字音,耳旁嘤嘤嗡嗡,全是哭声和因焦急而拔高的吵嚷声。
有人看到了未来的命运,绝望跪在地上,捂脸痛哭不止,还有人心存最后的希望,哀声乞求他想想办法。
都到了这时候了,哪有什么办法。
邱韦麻木地心想。
完了,全完了。
……
不知是否是哀莫大于心死,叫他无望间出现了幻觉。
远处隐约传来铜钟悠远的嗡鸣声,从皇城的正中央开始,一圈一圈,如荡开的水波,逐渐扩散到四面八方。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
邱韦起初以为是自己幻听,但随着钟声一遍遍地复响,他看向四周,在其他人脸上发现了如出一辙的惊愕和空白表情。
等响声过十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心脏直直坠入了谷底。
宫钟齐鸣,连响四十五声。
是国丧。
—
建平三十年冬,大雪。
晋灵帝崩殂于上京,在宫中停灵二十七日,举国哀悼。
其后一个月,太子以通敌叛国、豢养私兵及谋逆等重罪,将叛党邱氏满门抄斩,魏王贬为庶人,又彻底清理了一番朝中的贪官蠹役,致使以燕王为首的无数氏族宗亲获罪下狱,只有割肉补上先前剥削过的民脂民膏,才可免去全族的流放之灾。
这项策令最初推行时,朝廷很是震动了一番,有许多被牵动利益的官吏大为不满,企图像裹挟前朝的每一代皇帝一样,向梁承骁施压,逼迫他改变决定。
但很快他们发现了,此举实在和以卵击石没什么区别。
因为与前朝处处受牵制的皇帝不同,梁承骁手握着绝对的兵权——北境有雁门铁骑威震天下,南境亦有破叛军三十万而不败之师,晋国上下,无人敢试其锋芒。
如果道理讲不明白,太子殿下也略通一点以德服人的手段。
终于,在颜昼领着羽林卫连抄了几个出头鸟的家,以儆效尤之后,朝野内外安安分分,再无一丝反对之声。
经此一役,众人也一扫过去刻板印象留下的轻视,对这位年轻的君主产生了不可磨灭的畏惧与心悦诚服感。
—
是年冬月。
大雪又落过几场,整座上京城都裹在素淡的银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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