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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如此称呼,家中还有长辈,当不起‘老爷’,只叫我的字吧。”
董墨也拔座起来,朝案上抬抬下颌,“小姐请用,董某先失陪。
吃过了,我使人备轿送小姐归家。”
梦迢目送他几步,跟随丫头款步到案上坐。
端起碗来拣了个饼,慢条条咬一口在嘴里,只觉胃里顶着,实在食难下咽。
正是此刻,这天煞的董墨倏地由廊下转回来,在背后凉悠悠地冒了声,“对了,小姐方才讲,那些人要拿小姐去抵债,不知是怎么个抵法?”
陡地将梦迢狠噎了一口,接连几声咳嗽,牙关里蹦出些饼渣滓,喷了一席。
她虽无家世,可自幼受她娘的教导,还从未这般出过洋相!
又遭那饼渣子呛到气管里,瘪得她心肝脾肺样样不自在,心里真是有些恨起来!
便拍下箸儿,搦转腰去冷眼瞪他,言语里都是刺,“还能怎么个抵法?自然是以身相抵囖!
章平瞧我这通身,除了一副身子,还有哪样值钱?只看你住的这园子,又是这副穿戴,就是那富贵人家的公子,哪里晓得我们平民丫头的苦?”
说话间,那眼眶泛了红,一股天然英气被泪花雾浸湿了,清丽的美态浮在破罐破摔的蛮横里。
董墨此刻才真的觉得她长得很美。
先前只是眼睛认同,眼下,仿佛是她的灵魂往他心里撞了撞,振得他的心也认可了她的美貌。
至于她那些充满苦楚的话,不论真假,到底有些触动了他。
他稍稍垂了垂眼皮,略有不自在,“对不住,是我多嘴,请别往心上去。”
梦迢惊得泪花没来得及落下,便如四野风紧,将杏花吹尽。
她心里有些生气,一屁股转回去,重又提起箸儿,这回倒有些吃得下了。
董墨在背后审视她须臾,也照旧回屋里看书。
说是看书,那书却孤零零地摊在案上,只有风来翻动它,簌簌地左右为难着,迟迟翻不到下一页。
那些横竖撇捺像刀枪剑戟乱架着,董墨盯着盯着,越看越认不得那些字。
它们幻化成了梦迢那不太柔不太媚的五官。
她与他娘的长相是一类的,唇不够丰腴,眼不够水灵,有些空洞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