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我正是受了魔主蛊惑,才会到今天这一步,既然我已为你走了一条错路,你就不要再走这条路了。”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是师徒二人久未见面,从前记忆早已模糊,谢长安听见对方语气温柔而轻松,仿佛说的内容无关自己生死。
月光与星光沿着树缝零零落落洒下,为他的长发描出一层动人的银边。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坐着,在过去与未来都无法捕捉的当下,两人站在时光交错的某一点上,饶是通天彻地的修士也算不清自己的命数。
星光几乎化为无数丝线绑在她身上,又由她连着祝玄光,纵横杂乱,无从解开。
这些若隐若现的线有形无形将她层层缚住,如同在道心上蒙了阴翳,虽然谢长安明明知道自己已是剑仙境,是世间难得的强者,却总觉得诸事朦胧,不甚清晰。
难道是因为自己被于春山他们的死,和祝玄光被魔主附身的事情接连打击,难负重压,一蹶不振?
“你的路既然不通,哪条路才是通的?”
谢长安慢慢蹙起眉头,心头如孤灯摇曳,在风海中将明未明。
“连你与林梦牍都抗不过魔主诱惑,为何笃定我就能成功?若我也失败了,赤霜山,乃至天下宗门,是不是就彻底没了希望?”
她望着祝玄光,后者也正在看她,浑身浴血的狼狈之下,依旧能看见一代宗师修士的气度,就像——
就像当年在长安城,他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谢长安心头微动,似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那缠绕束缚的重重丝线也随时崩裂些许。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头一次发出本源的疑问。
“百战推山会,人族修士面对魔主,当真就如此不堪一击吗?于师姐和折迩他们当真死了吗?”
神使鬼差地,她摸上祝玄光的脸。
“师尊,你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触手温润,影响五感,再真实不过。
“我总觉得像梦一样,你从没失踪,赤霜山也没人死。”
手指从侧颊滑到下巴,沾了对方唇角的黏腻,谢长安收手轻嗅,淡淡铁锈腥气飘入鼻子。
但她的疑惑却更深了。
祝玄光终于开口。
他意味深长道:“如果你觉得是梦,那就要找到醒来的办法。”
谢长安沉默片刻,摇摇头:“走吧,先去北海之极,我背你。”
祝玄光叹了口气,也有点无奈了:“你怎么就这样固执?明明把我杀了,再去找魔主,就能解决问题,趁我现在尚有几分神智,还能将残余的修为一并传给你。”
“从小到大,我见过许多人死去。
家人,宫里亲近的女官,再后来是李漓,芦娘,现在又加上于春山和折迩他们,每次都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什么也做不了。”
谢长安抬起头,她的眸光映着星辉,好像一眼就能看尽,却又分明万象其中,暗藏流光。
“就算现在可能身处梦境,我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让你存活的机会。
世间万物相克,魔主也应有畏惧之物,未必需要你来充当这个代价。
祝玄光,你能不能也一起努力一下,不要死。”
祝玄光想说世间修行之路到最后都是要一个人去走,但对上她那双眼睛,到嘴的话却变成另外一句。
“那为师,努力努力吧。”
……
天亮动身之前,他们迎来了第二拨拦截者。
这次只有碧阳君一个。
这位南岳洞天之主与谢长安一样是剑仙境圆满,两人交手胜负差不多是五成,但祝玄光现在完全动不了手,谢长安也有伤在身,面对碧阳君就没了优势。
谢长安舍了半条命重伤对方,碧阳君显然也没有与她同归于尽的打算,只是临别时告诉她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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