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嬿总说,殷姚一身富贵毛病,以后的人生坎坷是必然的,也就家里宠着惯着,等离开家之后,谁能照顾他照顾到这份上?哪个男的倒霉遇到他,都得变成个怨种。
他想过自己是怎么喜欢上政迟的,总不至于一见钟情就死心塌地到这份上。
后来想了想,可能就是某天早上,他睡意朦胧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政迟正以一个十分不舒服的姿势安静地单手看文件,而自己抱着政迟僵掉的胳膊,一低头,就能看他手臂肌肉上自己睡着了无意识咬出来的牙印。
又或者是雷雨夜,隔音玻璃也阻不住外边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政迟叹着气,伸手把辗转反侧的自己裹进怀里,让他只能听见烫耳的心跳,听不见外面的雷声。
所以再疼也喜欢的。
虽然……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有一张和越遥极为相似的脸。
记得当时也是雷雨天。
殷姚撕碎了越遥的相册,推到塞满光碟的矮柜,像个疯子,将书房搞得一团乱。
他坐在地上,急促地呼吸,双眼木楞空洞地看着前方,也没听到身后有人接近。
“消气了吗。”
那声音还带着笑,仿若一早就知道他总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殷姚的双眼聚了焦,猛地转过头来,一张漂亮的脸毫无血色。
政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殷姚像只被抽离了骨头的猫,一碰便应激。
他猛地拍开政迟的手。
窗外闪了道细细的白光,三四秒后才听到雷声轰鸣,压过来的政迟背对那道惨白的冷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雷声也轰醒了身处绝望的殷姚,他咬紧牙关,抽了一口气,扯着领子将政迟搡在墙上,泪水从眼眶冲出来,抖着唇,他想质问,想咒骂,但看着政迟漠然的双眼,还有满地被他撕碎的、另一个人遗存下的碎片,知道问什么都没有太大意义。
政迟从来就没打算瞒着他。
最终,殷姚问他,“为什么?”
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政迟伸出手,抚摸殷姚脖子上的红痣,动作虽轻,殷姚纤细的脖子掐在他手里,像被扼死一般,“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他活过来了。”
闻言,殷姚周身一震,下意识地挣了挣,两人有体型上的差距,他自然撼不动政迟,反倒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脸贴着冰冷的墙面,殷姚艰难地回过头,表情绝望,脖子上那颗红痣看着很是凄艳,“所以说,你每次叫的人,不是我,而是越遥,对吗?”
“从一开始就是?”
所以说什么都是假的。
别有用心的接触,虚幻的深情,耐心与包容,让殷姚总以为……他们是那么相爱。
殷姚惨笑道,“除了这张脸……”
“除了这张脸,你哪里都不像他。”
还是那副面具一般温厚的面容,擦不净殷姚的泪,就将额头抵着他的,语气平静,反倒让人觉得悚然,盯了殷姚一会儿,呵笑道,“怎么,你不想走?”
殷姚推开政迟,在他意外的目光中,咬破了嘴里的嫩肉。
他仰起脖子,用脚碾踩着一地被撕碎的相纸,像个疯子一样笑着哭,“如果说我想要代替他呢。”
从小到他,殷时嬿惯着他,殷城也惯着他。
顺风顺水二十余年,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弄不来的。
殷姚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那人的影碟,那人的相片,在被他撕毁之前被人珍重地存放在昂贵的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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