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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还没关店,里面的灯也没开,只有傍晚的最后几抹余晖红通通地落在门口瓷砖上,再往里是昏沉的暗,纪随安的视线凝着了般盯着那里,他并没想明白自己是在等什么,只是盯着,直到一会儿之后,一个人从货架间拎着水桶走出来,站到另一个货架前,弯腰擦台面。
纪随安的手离开方向盘,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贯挺直的肩膀都塌了下去,像是泄了一身的劲儿。
这天晚上他同样很久没睡着,看着外面的夜色,他一边抽烟一边想,乱了,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失控。
第30章大雨
第二天清晨魏暮早早地起了床,仍是没再去那个长椅上。
八点多的时候林姨骑车过来,进了店看到窗户柜台四处都是洁净明亮,魏暮的状态也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的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从包里掏出了三个包子递给魏暮,是她早晨在家里做饭时专门给魏暮留出来的。
店里的活不多,偶尔进来的顾客都是魏暮招待,几天下来他做这些事情已经非常熟练,林姨坐在柜台里面,一边继续织她的毛衣,一边笑微微地偶尔抬眼看下魏暮,看着看着,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等顾客离开后,魏暮倒了一杯水放到林姨身前的桌上,林姨看了一眼,抬头向魏暮笑了笑,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坐。”
魏暮拉过椅子,反身抱着椅背坐下了,安静地看着林姨打毛衣。
过了一会儿,林姨手里的针线棒一停,她忽然问:“打算走了吗?”
魏暮趴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可以不要工资。”
“傻小子。”
林姨说,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些恼,也像是有些无奈,又说了一遍,“真傻,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那么好的大学的。”
被说傻魏暮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心底有一种难言的熨帖,以前梁燕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他。
“我不是不想让你在这里待着,我平时就一个人,有你陪着我挺好的。”
林姨说,“但是你才多大,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你难道要一直这样吗?再好的人,也不值当这样折腾,而且人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你还在这里守着干什么?”
魏暮知道林姨是好意,她说的也都是对的,这么些天以来,他在纪随安那里得到的只有羞辱和厌弃,但这些东西他都不怕,让他绝望的是,他没能看到任何一丝有可能重回他记忆中的生活的希望。
“我不知道。”
魏暮垂眼看着椅子在阳光里投下的阴影,声音艰涩,“但是我没法走,我不能……”
他说不下去了,林姨看他这样子,直想再多骂几句“傻小子”
,但心底又随着涌起一股酸涩,叹了一口气,说:“行了,那就先不说这事了,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吧。”
一行针打到最尾,林姨把毛衣棒抽出来,又重新换了一头。
几天过去,毛衣胸前的米奇终于织完了大半,只剩了下半张尖尖的脸和那张微笑的嘴。
柔软的毛线在针棒和林姨的手指间灵活地穿梭,一排线结便顺滑地织了出来,林姨见魏暮在看,笑道:“你要是不嫌弃,等天凉了,我到时也给你织一个。”
魏暮也笑了笑,喊道:“林姨。”
“嗯?”
“你为什么要织那么多毛衣呢?”
先前林姨给他找西装时,魏暮看到过柜子里面叠放整齐的那些毛衣,少说也有一二十个,看起来也都是并未有人穿过的模样。
而且现在正是夏天,一日比一日更热,也不是着急穿毛衣的时候,林姨却好像每天都只在围着这些毛衣打转。
魏暮先前心里虽是也有疑惑,但他不好意思问,今天或许是因为林姨先开口问了他的事,他被那样亲昵轻松的氛围蛊惑了,不自觉地便松了神。
林姨手里的毛衣针一顿,片刻之后又重新动起来,她没抬头,只是含糊道:“打着玩嘛。”
不等魏暮再说话,她便吩咐:“外面的天这么好,你把储物间里的那几个柜子搬出去晒晒吧,里面的东西也摆出来晾晾风。”
这个活不算小,魏暮立马起身去做了,两人关于毛衣的话题便没再继续。
谁知上午还是顶晴朗的天,太阳大大地在头顶照着,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忽然就起了风,这风来得极快,不像是刮来的,简直像是就地拔起,不过片刻整个街上便都是飞沙走石,阴云密密地压上来,容不得人反应,狂风中便有雨点砸了下来,地面立马像是洒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铜钱,眨眼间街上已是水流如注,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昏沉之中。
这风和雨来得令人猝不及防,魏暮顾不上打伞,跑着往屋里抱了两趟东西,还没挪完浑身就已经湿透了。
林姨从储物间快步走出来,把一块刚找出来的大塑料布塞给魏暮:“别往里搬了,用塑料布先罩上吧,等停了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