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得那样近,离她几步之遥。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气,陈年酒酿一般清冽。
他目光低垂,居高临下,似是低笑了一声,“罢了,孤也不关心这个。”
约莫是觉得同她多说半句话都嫌弃,谢明翊面色微沉,抬了抬下颌,直接问道:“英国公将北境三州堪舆图放在哪里?”
他音色冷冽如冰,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卫姝瑶身子一僵,恍然醒悟过来。
原来东宫太子今日特意前来,是为这个东西。
大魏与北狄接壤的河州、雍州、肃州三地,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北狄常年虎视眈眈,三州舆图历来是排兵布阵的利器。
先帝久未立储,又颇为宠爱长公主,这份图便交由了长公主保管。
熟料,十数年前,长公主竟不慎遗失了此图。
宫中传言,长公主悔恨莫及,以至郁郁心结,未及而立之年便溘然长逝……
因着涉及长公主之死,当今圣上登基后便下令,严禁谈论此事。
近年来北境狼烟不断,北狄人越发得寸进尺,却无人敢再提及寻图。
前些年,英国公偶然得到一份三州舆图的临摹版,曾献与天子,可群臣细细鉴定后却说那是假的。
父兄皆在军中,卫姝瑶对这桩秘闻亦有所了解。
她明白三州舆图对大魏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下河州沦陷,边线岌岌可危,若有舆图,必能痛击北狄,收复河州。
身为太子,心系边疆战事,谢明翊前来搜寻这等要物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要一份假图作甚?难不成那图是真的?
卫姝瑶思绪飞动,眼角余光瞥见染血的簪子,又是一晃神。
昨夜锦仪卫屠戮公府的惨象历历在目,她绝不能落到董兴手里。
她需要一根新的救命稻草。
即便这稻草,是另一个隐匿了獠牙的凶兽。
进退维谷的绝境,卫姝瑶忽地生出个大胆的主意。
她心一横,用力咬了下唇,唇瓣上立即显出深深的牙印儿来,“那份临摹版,原先确实放在公府,可我兄长出征时带走了它……”
少女纤细的身影伏在地上,她长睫扑朔,沾染了冷意,在雪风中如脆弱晶莹的冰花。
“兄长身陨沙场,那东西也随之不见了。”
额上一滴血缓缓顺着面颊滑落,她浓重的鼻音有些沙哑,“公府已经没了殿下要找的东西。”
未等谢明翊蹙眉,卫姝瑶深吸了口气,立即接道:“但我曾见过那张舆图,熟记于心,我可以给殿下画一份北境三州舆图。”
她强压住心绪,尽力让音调听起来平稳些。
“不过……我有一事想恳求殿下。”
“董兴要我的性命……请太子殿下,护我一时周全。”
她轻轻眨眼,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在下睑处投下阴影,“……您手里握着我父亲的性命,公府众人的脑袋只是您一句话的事,我本没有资格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