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刹住马车,哆嗦地看着满目凶光的侍卫,不及作答,车厢里传来?一人镇定而威严的声音:“岑家家主,岑元柏。”
守城侍卫一愣,目目相?觑,交头私语后,一人掉头上马,赶往城里官署通传。
另一人手一招,旁侧冲来?数名手握长刀的侍卫,围住马车,拔刀冲着车里人,气氛剑拔弩张。
城楼崔嵬,夜风灌来?,寒芒反射在一柄柄刀刃上,刺得人毛发悚然。
车夫攥着缰绳的手开始僵冷,恐惧似利箭穿胸,他略微侧头,压低声音向车厢里的人唤道:“大人……”
“不必害怕,我自会保你无恙。”
车里人淡然依旧,语气不容置喙。
车夫咽下一口唾沫,想着此行的目的,眉头往下一压,眼神多了一分坚毅。
不久后,蹄声传来?,那名报信的侍卫下马,与同僚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徐大人有令,请岑家家主入府一叙。”
说完,那侍卫上前,请车里人下车。
车夫自知不能驾车入城,先跳下车来?,准备杌凳,接着掀开车帘,扶岑元柏下车。
“例行检查,还?望岑公勿怪。”
侍卫拱手,开始搜身。
岑元柏展开双臂,胸膛被?蛮横地压过?,触及旧伤,疼得闷哼。
一顿搜身完,他已冷汗涔涔,嘴唇苍白。
侍卫亦是惊诧,昔日大名鼎鼎的岑家家主,今日瞧着,竟跟纸片一样,看着并无凌人盛气,身体就更差,搜摸下来?,他都?硌手得慌。
“请。”
岐州城不大,官署就在城楼东北方向,步行一刻钟即抵达。
岑元柏领着车夫走?进官署里,及至一间屋舍前,侍卫吩咐二人止住,进去通传后,方走?出来?道:“岑公,请。”
“此人乃是岑某朋友,还?望军爷善待。”
侍卫看那车夫一眼,点头应下:“岑公放心,若无大人的吩咐,这?里没有人敢为难您,以及您的朋友。”
岑元柏看着车夫,拱手一礼后,走?进屋舍。
里头灯火烨烨,书橱满墙,墨香氤氲,是一间书房。
槅扇后的地面?铺着毛席,上方有一张红木雕云龙纹书案,徐正则坐在背后,依然是一袭白袍,墨发以羊脂玉簪束起?,眉目黢黑,五官里藏着昔日故人的身影。
但是那人爱笑,徐正则不笑。
岑元柏后知后觉,他应该是有许多年没有再看见他笑过?了。
时光仿佛逆流回初次遇见徐映白的那天,那是盛京城里的一个?春日,大雨瓢泼,茶楼窗外的梨花零落成泥。
他与朋友坐在席间,望着那残破的景象哀叹,临桌却?传来?一人爽朗的笑声。
他循声侧目,看见一人身着白衣,手肘撑着窗沿,望着楼外笑得抖肩,不迭赞着“痛快,痛快”
。
同桌有友人费解,问他梨花至惨,何故嬉笑。
他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旋即指一指天。
旁人眼里的是花,他眼里的是雨。
旁人所见萧条惨淡,他所见酣畅淋漓。
友人被?他弄得尴尬,一脸窘色,匆匆端起?一盏茶来?吹。
他唇角微动,多看了他一眼。
正巧他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在命运里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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