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紧抱着怀中的人,摇头哭道:“不……不要走……不要离开……”
“你不能死……”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骤然涌现一些从前不曾存在过的记忆——她的手脚被包裹着柔软牛皮的镣铐锁在床榻之上,漆黑的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外头走进来一个白软的小团子,约莫四五岁的模样。
那小团子生得面容精致白嫩,有着一双暗红色的血瞳,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手中端着一碗比他的脑袋还要大的牛肉汤面。
小团子努力举起那碗牛肉汤面递给床上的自己,可自己却仿佛很厌恶他一般,覆手打翻了他手中的汤面,滚烫的热汤洒了他满头满脸,小团子惨叫一声,细嫩的小脸立即便红了起来。
可是他却不哭不闹,只是红了眼角,看着一地狼藉,喃喃道。
“娘亲不喜欢吃面呀……那阿冽去叫厨娘准备别的吃食……”
其实她不是故意打翻那汤面的,她只是不想看到那张与强暴自己的人相似的小脸,在抬手叫小团子滚出去的时候,连着手腕上镣铐的锁链不小心碰翻了小团子手中的那碗面。
后来……神魔开战,燕鸢来寻她,告诉她,要她帮忙演一场戏,假装被燕鸢劫持,威胁魔尊自戕。
她从不觉得魔尊会为自己去死,她觉得自己不过是魔尊囚在身边的一条狗,没有人愿意为了一条自己养在身边的狗而去死。
可事实是,当燕鸢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魔尊刹时便变了脸色,但到魔尊死的前一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作为用来对付魔尊的筹码。
直到魔尊抬起魔刃,当着她的面,将魔刃捅进心脏……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那魔真的是在意她的,在意到愿意为了她去死。
随着魔尊的身体化为点点血雾散去,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便空了,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她不知自己是在为世间唯一深爱自己的人的消亡而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在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些事。
她对那父子俩似乎过于残忍了。
尤其是她的孩子,那个从出生起就被她憎恶的孩子。
生而为魔,非他本意,他未曾犯过什么错,她却将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她应当好好弥补他的……可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在这冰冷的人世继续走下去了。
所以她将那小团子托付给了燕鸢,在即将走向死亡之前,温柔地抱了抱他,叫他好好听燕叔叔的话。
她没想到,她的阿冽,会过得那么不好。
“可是世间生灵,总是会有消亡那日的……”
摹冽轻声道。
“娘亲莫要哭……阿冽走了,你应当高兴。”
“你不是……最厌恶阿冽了么……”
“对不起……对不起……娘亲错了……”
似水将脸贴在摹冽的额头上,痛哭流涕道,“娘亲对不起你……”
“没关系……”
摹冽眼中笑盈盈的,“阿冽知道……娘亲心中是有苦衷的……”
“所以娘亲不喜欢阿冽……也是应该的……”
似水哭着摇头:“娘亲喜欢阿冽的……娘亲喜欢的。”
能够在临死之前听到这句话,已是摹冽许久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笑着合上了双眼,眼角划出一道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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